第十七章 腿軟
13.93
秋意漸深，晨間院子的枝葉上落了薄霜，葉靈均出門之時，杜明又給他披上了斗篷。
上馬車前見著蕭恆，他欠了身，一言不發地等著蕭恆上了車，他才慢騰騰跟了上去。
今日要去及第客棧找那個王姓書生，探尋李青峰到底同他有何好交情。
蕭恆今日穿了一身黑底綉白色仙鶴的袍子，烏金髮冠襯得他氣宇軒昂俊逸不凡。
他仍舊歪在軟枕上，右手二指輕敲著摺扇玉骨，不慢不緊地同葉靈均說話。
「今日你想跟王舉人怎麼談？」
葉靈均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蕭恆，不做聲。
蕭恆眼眸一冷，道：「怎麼不說話？」
葉靈均用他纏成筍頭的手指了指嘴巴又擺擺手，心道：我就不說話！
「葉靈均，你又要鬧什麼？」蕭恆冷語問他。
葉靈均默默翻了個白眼才慢吞吞開口：「王爺不是讓學生修閉口禪嘛，學生自然不能開口。」
「經文里寫得明白何為閉口禪，看來葉舉人並未參透。你若不想開口，本王可以幫你，一勞永逸。」
葉靈均在心裡給蕭恆的冷酷無情又添了一筆，嘴上只能說：「還請王爺賜教。」
「你先說說你想怎樣談。」蕭恆覷了他一眼。
「學生認為應當開門見山，讓他配合查案。」
葉靈均這樣想的，王舉人已經被府衙的人問過話了，就說他的證詞有疑，還需他再次會議一番。
「不妥。」蕭恆仍然輕敲著扇骨，「若是一個人決心作偽證，你審問他多少次都無用，除非用刑。」
又來了，除了會用刑，您還會什麼？！葉靈均撇嘴。
「那王爺有何高見？」
「你可曾見過王姓書生？」蕭恆撩起眼皮看葉靈均。
「從未見過，也不曾聽李青峰說起過。」葉靈均回憶了他結交過的同科舉子，沒有那個名字。
「你去找他，只說李青峰生前還欠你銀子，聽說李青峰也從他那裡拿過銀錢，家境如此貧寒，他一朝身死，父母希望落空，問王舉人是否願意同你一道再給他家送些銀兩。」
葉靈均桃花眼睜大，驚嘆道：「王爺這次不用刑了？」
蕭恆斜眼睨著他說：「你坐過來。」
葉靈均挪了挪屁股緊貼著他這一隅的角落，搖頭說「不」。
「本王再說一遍，過來。」敲扇的手指停下，目光里是不容拒絕。
「不要，學生坐過去您就要打人了。」葉靈均縮著肩膀。
蕭恆嘴角一抽：「本王何時打過你？」
「昨日，您敲了學生的頭。」葉靈均明知道那一下只是輕輕碰到他的髮髻，仍然理不直氣也壯地回了過去。
蕭恆薄唇一抿，鷹眼直視葉靈均。小書生被那眼神看得心虛，只好坐到蕭恆身邊。
有點擠。
蕭恆的原意是讓他坐得挨自己近一些，結果小書生直接坐到了他的位置上。蕭恆頓了片刻，往邊上移了一下。
葉靈均也後知後覺地發現應該是坐錯地方了，他面上一窘，剛要起身，聽見蕭恆說：「坐著吧。」
縮著翅膀的葉鵪鶉再次出現。
「你就按本王的說法去同王舉人套套近乎，你不是官府中人，不能動用私刑。」蕭恆如是說。
「是。學生知道了。」葉鵪鶉點頭，「王爺，手癢……」
「本王在同你談正事。」蕭恆冷不防聽到葉靈均又似抱怨又似撒嬌的語調，眸光微閃。
「學生知道啊，可若王舉人看到學生的手，他肯定懷疑學生啊！」葉靈均翻轉手腕，覺得這雙手實在不合適去跟旁人套近乎。
「那你待如何？」蕭恆的目光也落在那雙手上，他置於身側的左手指尖蜷了一下。
「解開吧，」葉靈均把一雙手伸到蕭恆眼前，粉唇鼓起，哀怨道，「王爺您看，多難看啊……」
「葉靈均，你是手骨裂開了，必須固定住方能長好。」蕭恆冷臉，對葉靈均第二次送到眼前的手無動於衷。
「學生知道啊，可是這雙手一看就是動過刑的，王舉人說不定見到這雙手就不想同我講話了。」
「你受了刑全身而退，還想著貼補李青峰的家人，他更應當佩服你。」蕭恆抬手壓下葉靈均的手腕，「再忍幾天就可以拆了。」
「可我連個隨從都沒帶，一點都不威風。」
蕭恆：「……」
他額角的青筋跳了幾下，側過臉冷聲問葉靈均：「你要隨從作甚？」
「王舉人時常帶著李青峰去喝花酒，我要同他套近乎，定是要請他喝酒的，帶個隨從才顯得有面子。」
葉靈均不敢直視蕭恆冷眼，低著頭要把那雙手盯出花來。
他原想著如果能借杜明用用也是不錯的，晨風太橫眉冷目，毫無親和力。
還沒想完，馬車裡的空氣彷彿冷了不少，臀下暖呼呼的座位也不那麼暖了。
冷氣來源於他身旁那個尊榮的九王爺，葉靈均縮成一團眼睛都不敢亂動一下，聽得蕭恆說：
「你想讓本王給你當隨從？」
「不敢不敢不敢！」葉靈均腿一軟從座位上滑了下來，他轉過身子給蕭恆跪下，頭快埋進胸口裡。
「學生哪敢這般想，不過是想借杜明一用罷了，王爺皇天貴胄，學生不敢褻瀆。」
「諒你也不敢，」蕭恆探身過來，執扇抬起葉靈均的下巴讓他直視自己，一張絕美的臉被嚇得慘白。
「起來吧。」他收回扇子往後靠，不再看那張慘兮兮的小臉。
「起…起不來…」葉靈均撐著座位和身後的矮几，只覺得膝蓋都不是他的了，「腿…腿軟……」
空氣里安靜了片刻，蕭恆抬起眼皮看著跪在眼前的人，適才的慘白變成窘迫，上挑的眼角都耷拉下去了。
他輕嘆一聲，將扇子擱在膝頭，伸出長臂抓著那一對纖瘦的胳膊將人拉了起來。
大掌之下，葉靈均的身軀微微發抖。
「本王這般嚇人的嗎？」蕭恆英挺的劍眉擰了起來。
葉靈均垂首斂眉，輕咬下唇搖了搖頭，肩膀顫了顫。
「既然怕本王，平日里就該收斂點，口不擇言不該是你這個年紀的人做的事。」
葉靈均默默點頭，適才真被嚇到了，蕭恆多次動怒，他心驚膽戰。
「也罷，既然你缺個隨從，本王勉為其難幫你一次吧！」
作者有話說:
王爺：本王這般屈尊降貴，不知道媳婦那裡的記仇小本本上可以少一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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