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重塑意志
6.25
三日後，林承柏將府台調查威遠侯之死的奏報謄抄了一份送給她，上面寫到侯府火災系威遠侯當日飲酒過度，失神之中打翻了燭台，冬日天乾物燥便就這麼起了火，等到發現之時已然晚了。
李景寧看著上面的一字一句，靜靜回想侯府的一草一木，亭台樓閣。若不是有這重生的際遇，只怕她的屍骨爛在侯府的枯井裡都沒人知道。
「殿下？殿下？」林承柏跽坐在她的對面，絮叨了半天才發現聽眾早已出神了。
李景寧被他喚回神智，低下頭端起茶杯，「大公子請說。」
林承柏壓下心頭情緒，此人身份尊貴又是侯府未過門的侯夫人，與此人為善總好過與她為敵，免得到時候亂了一切的謀划。
「草民是說，殿下好好調理身體，若是日後有用得上威遠侯府的地方，只管派人吩咐便是。」林承柏一邊奉承一邊表忠心。
長生乖巧的斟茶，不發一言，仿若一個不會聽不會說的木偶。
李景寧感動地點點頭，致謝道，「多謝大公子關心。侯爺身埋泉下，本宮想去祭拜一二，還望大公子允准。」
林承柏聞言眉頭一跳，這位公主傳言在京中時並不受寵，難不成她還真看上了這偏居一隅的威遠侯府不成？
李景寧看見他諱莫如深的神色，稍加思索便知道到他想歪了，緊接著道，「威遠侯是父皇為本宮選定的夫婿，雖然沒有真正成婚，但婚約昭告天下，於情於理，本宮都該去祭拜一下，日後回了長安，才算不辜負了父皇一片愛護之心。還望大公子成全。」
這樣也說得通，高高在上的公主怎麼可能安心呆在這邊境養老呢？看來確實是他想多了。
林承柏立即跪直了身體，拱手道，「殿下言重了，草民立刻就回去準備。」
說完立即起身出門，一掃來時的惴惴不安，離去時心中平添了一絲底氣。
長生眼見林承柏的身影消失在院門外，小聲道，「殿下，您真要去？」
「是啊，我什麼時候誆過你？」李景寧軟了身體靠在一側的扶手上，笑得輕鬆愜意，語氣漸漸淡去，「我得親自去看著他消失啊。」
坐在一邊侍奉的長生根本沒聽到李景寧的後半句，自然也遺漏了她那冰冷嘲弄的目光。
自從來了這蓬萊閣的藥房之後，廚房的使用時間要和那些人錯開，想要將菜式弄得精緻點就可能超時影響人家使用，可殿下身體不好必須得吃點好的補補。如何在短時間內做出足夠精緻的美食，這是困擾了長生和青瓷好幾天的問題。
用過午飯，休息一個時辰之後就是去找梅大夫理療的時間。長生有些懷疑梅大夫的醫術，已經調理了三日，可殿下的身體卻沒見什麼起色，就連今日午膳都只吃了半碗飯。
梅大夫早早便候在房中，一如既往的長生被留在門外。梅大夫確認鎖好了門窗，走到李景寧的身前，打開了密道機關，「按照小姐的吩咐，今日停了葯。」
李景寧抬腳進去，穿著一身白衣在昏暗的隧道中穿梭，有一種異常的吸引力。梅大夫緊緊跟在她身後，有些欲言又止。
威遠侯畢竟是習武之人，身體強健，沒有藥物持續壓制此刻也恢復了些力氣。至於那兩個女人，老夫人有些癲狂，聽見腳步聲就開始叫罵，看見一身白衣的李景寧后又閉上了嘴巴；小妾柳氏則是如往常一樣，將自己蜷縮在囚籠中的一個角落裡。
李景寧走近了威遠侯的囚牢，男人在看見她的那一刻，眼中的恨意已經溢出來了。梅大夫及時攔住她，「他恢復了些力氣會對你不利，不要進去了。」
話音落下，威遠侯冷笑一聲，「是啊，殺人兇手還會害怕被人反殺么？」
殺人兇手？在她的故事裡，眼前這群人才是真正的殺人兇手！她們聯合殺死了她那未出生的孩子，他則是殺死了她，還抹掉了她在這個世上最挂念的人！
李景寧一步一步的靠近鐵制囚牢，隔著欄杆盯著狼狽的威遠侯，依稀還能看見當初記憶里的模樣。她笑得妖艷，宛如攝人心魄的魔鬼，「這麼久都沒能摧毀你的神智，那不如我們就換個玩法吧？」
威遠侯冷笑一聲，顯然是不屑她的手段，「你也就給我灌藥拷打這點本事了，告訴你，我審問犯人的時候都不會用這麼低劣的手段。」
「侯爺你可想錯了，你審問犯人是想從他嘴裡問出東西，可我不一樣，你們對我而言沒有任何利用價值，在我眼裡早就是死人了。」李景寧將紙條遞給身側的梅大夫，轉身走到囚牢背後的空間中，「按照這個順序將人給我提到面前來。」
她穿著潔白的裙襖，外面披著一件嵌著兔毛的斗篷，一步一動時裙邊會搖曳，讓人擔憂下一刻是不是就會沾上這地牢地板上的泥污。她步步堅決，踏上囚牢側面的石階，端坐在石室之中的茶座上，兩側擺著燭台，彷彿一尊殺佛。
率先提來的人是小妾柳氏，宛如一灘爛泥一般被摔坐到不遠處，她弓著腰身趴在地上，腦袋使勁往下埋。
「你知道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嗎？」李景寧端起茶杯，一邊輕飲一邊問。
柳氏聞言緩緩抬起頭來，目光中滿是誠懇，「我知道您是公主，一句話就能要了我的命。我雖然真心愛慕侯爺但我知道我只是個妾，萬萬不敢動搶您恩寵的念頭，我只想好好服侍侯爺和主母……」
李景寧聞著茶香，忽然間笑了出來，一句話就能要了她的命？她怎麼不知道這個公主的身份會讓人這麼害怕呢？她怎麼不記得當初那些人在殘害她的時候有想過她是一位公主呢？
李景寧點點頭，瞭然道，「你與威遠侯是真心相愛嗎？你有想過要為他生兒育女嗎？有想過要和他相伴一生嗎？」
柳氏全身都僵住了，喃喃道，「我……」
李景寧眼神都不變，微微笑道，「我查過你，你與他是青梅竹馬，只可惜你們身份懸殊，儘管兩情相悅卻始終不得修成正果。可你以為他娶你就是真的愛你嗎？相信你很清楚他的為人，他生性多疑又剛愎自用心比天高，你不就是利用他這點才引誘得他娶你進門的嗎？所以你很清楚，你一定不會是他的優先選擇，對吧？」
柳氏聽著聽著就開始嗚咽，最終竟然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他當初就說要娶我的！可我等到二十五歲他都還不兌現諾言，好不容易盼到她死了，你又來了！我來投奔他，他竟然說留我在外面莊子做妾！本來就是他負了我！」
「你們過往如何我不想知道，但我知道，如果你和他母親同時面臨死亡的威脅，他一定會選擇救他母親而不是你。」李景寧輕描淡寫的擊碎了她的堡壘。
柳氏雙目無神地趴在地上，就像一具空殼。思想被擊潰的人最容易被人重塑意志，這才是李景寧將他們關押這麼多時日的真正目的，前面所有的鋪墊都是為了這一刻。
「現在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吃下這枚毒藥，我會給你一把匕首，只要你能活下來，我就給你解藥放你自由。」李景寧話音落下，身側站著的人就將托盤放在柳氏的面前，上面只一個藥瓶和一把鋒利的匕首。
時間彷彿靜止，李景寧不緊不慢的品著茶，任由柳氏發獃失神。最終柳氏伸出手，將毒藥一飲而盡，然後將匕首藏在了袖中，等待著李景寧下一步的指令。
「我就知道你是個聰明人。」李景寧淡然勾唇，揮手招來門外候著的人，道，「將她關到石室中去。」
負責看管的人長得人高馬大的，壯漢只一隻手便將柳氏給提了出去，踏在地板上的動靜彷彿踩在心頭一般。
作者有話說:
本章是為了感謝大家的喜愛加更噠，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復仇的帷幕就要拉開了，暴風雨前的黑暗讓人覺得壓抑但也帶來瘋狂。李景寧不是個會打打殺殺的性格，因為以前的種種經歷，李景寧認為精神比身體更重要，因此在她看來最惡毒、最有效的復仇就是擊垮一個人的內心，讓他親眼看著珍愛的東西被撕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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