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最恨別離
16.67
蓬萊閣只是一家醫館，該是怎樣的原因才會令人襲擊？患者鬧事？仇家尋仇？這些都不太像。
門外突然闖進來一道身影，是蓬萊閣的學徒，他認得李景寧和謝昀，小聲道，「梅大夫和青瓷姑娘帶著病人離開了，派我在這裡等小姐。」
「青瓷和梅大夫在一起？那長生呢？」李景寧頓時生起了希望，急著向來人確認。
「那群人舉著刀橫衝直撞，將藥房翻得一片狼藉，我們就帶著病人跑，長生姑娘說要回去拿東西讓我們先走，可等我回來的時候她就不見了。」學徒臉色沉重地搖頭。
「不要……」李景寧呢喃著，身體軟下來朝著地上滑去。四周靜悄悄，除了風聲什麼回應都沒有。
謝昀擔心園中還有潛伏著的敵人，一把將她撈起來直接打橫抱起，快步離開蓬萊閣。這一條街都沒有了行人，只有遠處街市傳來的鼎沸人聲。
臨石趴在一邊的屋檐上，望眼欲穿地盯著謝昀。他們身份特殊不宜暴露，何況李景寧還是皇室中人。
李景寧被放在一道石階上，情緒依舊低落，她抬頭看著謝昀，輕聲道謝，「謝謝。」
謝昀想要安慰她，可是她那麼要強，若是用手拍她的背來哄她的話，大概不是她想要的。他實在愧疚，就連看向李景寧的眼神都充滿了自責。
蓬萊閣素有第一葯坊之稱，背後還有蓬萊谷為根基，江湖中人怎麼也不會愚蠢到與蓬萊谷為敵，所以只能是不明白其中緣由的人，不然便是有就算得罪蓬萊谷也非做不可的原因。
抽絲剝繭之下，他漸漸看到了真相。前幾日他搗毀了幾處暗探據點，以為已經擊潰了寧州城的敵網，就算有漏網之魚也翻不起大風大浪，於是開始得意洋洋，連行蹤也懶得隱藏。或許他沒能看到的遠比看到的要多得多，那些逃過一劫的大渝人為了報仇自然是什麼都不會顧忌。
他不顧臨石的勸阻，貪念留在李景寧身邊的感覺，卻沒想到將她牽連到了這場血腥鬥爭中。現在只有讓她離自己越遠越好，她是公主，驛館又有重兵把守，將她送回那裡他才能沒有後顧之憂的去做沒完成的事。
半晌，他蹲在了李景寧面前，輕聲道，「裡面沒什麼打鬥痕迹，你的婢女應該是安全的，不要太擔心。我們可以先報官，有了官府幫忙，找人也會快一點。」
李景寧雙手按在冰冷刺骨的石階上，寒意讓血液重新冷卻下來，理智開始主導身體，李景寧翻遍全身上下，根本沒有能證明她身份的物件。
雙手僵硬地垂下，她扭頭看向學徒，聲音微弱，「麻煩你幫忙去報官，見到知府就說是九公主李景寧要報官。」
學徒輕輕一拱手，梅大夫派他來的時候就說了不論怎樣都聽她的吩咐，這會得到指令立刻就找近路去府台。
街邊響起整齊劃一的步伐聲，鐵甲碰撞時發出的沉悶聲響漸漸清晰。兩人默契的望著對方，久久不言。街邊懸挂的燈籠在冬夜裡散發著溫暖，燭火明明滅滅，似乎是在催促行人趕緊歸家。
「應該是驛館的人收到消息趕過來了。你身份不明不宜露面，接下來的事情我自己可以，現在你趕緊離開。」李景寧扭頭看向他，這件事已經牽連到長生和青瓷，不能再連累其他人了。
耳邊的鐵甲聲好像在催促他做出決定，謝昀扭頭看了一眼街邊，說不清是愧疚多一點還是失控多些，他狠下心道，「我想留下來幫你！」
李景寧拉著他站起身來，與他平目而視，輕聲喝道，「你的身份一旦被發現，到時候別說幫我，你自身都難保！從現在開始，這件事與你無關，至始至終你都沒有出現過！」
謝昀被她推了一把，踉蹌後退兩步，原來李景寧已經猜到了他的身份。他是北境軍中之人，若無陛下調令擅自離開駐地，罪名輕則逃兵重則謀反。此次來寧州時父帥特意強調小心謹慎，就是怕被有心之人攥住把柄。
李景寧抬頭看向他，兩人中間隔著幾步的距離，風輕輕撩動她的頭髮。她艱難地擠出一個笑容，紅唇輕啟，語氣帶著無盡的溫柔，「謝昀，這段時間謝謝你。」
你是這冰冷暴戾的世界里第一份溫柔。
軍隊行進的聲音開始逼近這狹小的空間，臨石再顧不得隱藏，急促的吹響了哨音催促謝昀趕緊動身。謝昀緊緊盯著李景寧，愧疚得無奈，「對不起！」
話音落下，他利落地起身，腳掌在地面輕點縱身一躍便落在了對面的屋檐上。李景寧微微仰頭才能看見他，看見男人也如她一般靜默地望著她。謝昀一身墨蘭衣裳，衣角在寒風中翻飛，身後懸挂著玄月，彷彿天神一般。
不過片刻，街邊的將士便闖入了視線，穩穩的擋住了二人對視的路線。
為首的將領急速奔跑到李景寧面前站定，單膝跪地行禮，「末將徐渭，救駕來遲，殿下恕罪！」
李景寧沒有在送嫁的隊伍中見過他，哪怕腳軟也要撐住氣勢，問了一句，「怎麼沒見過你？」
徐渭沒等李景寧恩准便自行起身，語氣堅硬，「末將是奉陛下旨意前來護送殿下返回長安，聽說您所在的醫館出了事，特地前來護駕！殿下若無大礙，請隨末將回驛站！」
李景寧頓時明此人怕是不好相處，但她現在需要他幫忙，她咬了咬牙，道，「剛才慌亂之中，本宮與婢女走失了，請徐將軍幫忙尋人。」
徐渭站得筆直，一手按著腰間的佩刀，冷冰冰道，「不過是走失個婢女，臣等下就安排幾個人在城中搜尋，說不定明日她們就自己找回來了。還請殿下隨臣返回驛館休息。」
李景寧沒能得到期望的答覆，心中不安，再次開口，語氣變得更加低柔，「長生是父皇欽點的陪嫁女官，況且她對寧州並不熟悉，時間久了怕是會出事，還請徐將軍看在我的面子上，多派些人手……」
「殿下，」徐渭冷硬出聲打斷了她的話，站得筆直，「不是臣不願意幫忙，只是眼下將近年關，若是太過興師動眾的話恐怕不利於民心安定。殿下今日受驚了，臣先護送您回驛館休息！」
徐渭一手按著佩劍，一手橫舉在身前，笑眯眯做出一個請的動作來。他身後站著行列整齊的將士，眾人目光都看向她，無聲的逼迫。
李景寧耳中響起嗡鳴聲，失神地抬眸看向對面屋檐，那裡早已空無一人。
李景寧深吸一口氣，壓住心中洶湧的情緒，順從走下石階，她扭頭看向破敗的蓬萊閣，目光似乎能穿越重重障礙去到那地牢中。
就算他們將威遠侯救走了，一時半會兒也出不了寧州城！只要她足夠快，就一定能將長生毫髮無損的找回來！
長生，我一定會找到你的，你千萬撐住。
作者有話說:
李景寧其實一直都在查謝昀的身份，之前因為他軍中之人的身份猜他是盛帝派來的，但因為他的處處關心和行事方式猜出他是北境來的。
在威遠侯這件事中，本來是她一個人的復仇，但現在已經牽扯了長生還有蓬萊閣，她不想再連累謝昀，這次將他趕走也是為了維護他。
雙向維護這不就來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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