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真金不怕火煉
7.83
「才學真假，一試便知，何須證據？」
沈靈均站直身體，面色雲淡風輕，彷彿談論的不過是今天天氣如何一般的小事。
「學生請諸位當場出題，以證清白！」
嘶——
這一句話就像向平靜的湖面扔一顆石頭，咚的一聲瞬間激起浪花，打破了場中的平靜。
「你確定？」陳縣令再次確認問道。
「學生確定！」沈靈均微微垂眼。
「好，既然如此，為以示公正，請聖言由在場之人輪流出題，最後詩詞命題將從在場所有人選題中抽選一題，諸位可有異議？」
「無異議！」
「確實公正！」
陳縣令環視一周，見眾人皆點頭贊同，又道：「那本官率先出題，道雖邇，不行不至。」
「事雖小，不為不成。」在出題同時便已在腦中搜索完成的沈靈均毫不猶豫的回答。
「小人能，則倨傲僻違以驕溢人。」院君緊接著出題。
「不能，則妒嫉怨誹以傾覆人。」沈靈均依舊不假思索答道。
見荀子完全難不倒她，府正略微思索，轉而提問老子：「不出戶，知天下；不窺牖，見天道。」
卻不料沈靈均立刻便接到：「其出彌遠，其知彌少。是以聖人不行而知，不見而明，不為而成。」
短短三問，但已然能管中窺豹，讓眾人看出沈靈均的確實力非凡，因此一個個的費盡心思絞盡腦汁，希望能出難題將這位案首問倒。
卻不料無論是《論語》《周禮》《道德經》，還是《荀子》《孟子》《春秋》，所有聖人經典，詩詞歌賦，只要出題者念出上半句，沈靈均皆可無縫相連接出下半句，甚至連一秒的思索時間都不需要，直讓在場眾人看得瞠目結舌。
在場文士童生，一個個滿懷信心開口，又灰頭土臉回去，竟無一人的題目可讓沈靈均思考半分。
眼看天邊彩霞匯聚，時間已然不早，沈靈均更是加快速度，總算是到了最後一問。
這最後提問之人是同批童生，年歲不大，臉型圓潤白嫩，看起來肉嘟嘟的倒是頗為喜慶。
只見他搖頭晃腦念道：「《莊子·逍遙遊》云：北冥有魚，其名曰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
這麼簡單的題目豈不是明晃晃的放水？
眾人眼神中多為不屑，卻不料他話鋒一轉，問道：「君可知鯤鵬為什麼在北不在南？」
在場人瞬間錯愕。
這是什麼問題？當然是因為莊子說了鯤鵬在北冥啊！
有人正欲出口譏諷，卻看見其餘人並三位大人皆低頭冥思苦想，便明白這答案定然不像自己想得那麼簡單，立馬閉嘴免得惹人笑話。
「鯤鵬為何在北不在南？」
眾人紛紛低聲喃語，在腦中快速回憶莊子有關的經典著作，卻怎麼也找不到相關的解釋，更有甚至，已然滿頭大汗而渾然不覺。
「此題刁鑽，本官一時之間也未有答案。」陳縣令搖搖頭，很是坦誠：「沈靈均，此題就算你答不上來，請聖言這一場也算你過。」
沈靈均前面的恐怖表現，早已證明她在請聖言部分實力超群，絕非作假，因此此話一出，倒是無人反駁，只是心中有些詭異的滿足。
就算他們答不出此等難題又如何，沈靈均如此厲害不是一樣被難住了？
但見沈靈均微微勾起嘴角，轉身朝陳縣令一拱手道：「大人之美意學生明白，但此題學生已有答案。」
「《春秋緯》中寫到，天體始於北極之野，是因為『禺強得之，立乎北極。』北者，水之方。冥者，明之藏。北冥，則陰陽之所出入也。莊子以鵾鵬明陰陽變化，故以北冥為始。」
沈靈均站在眾人中央，談笑間引經據典，短短几句便將這難倒眾人的刁鑽之題完美解答。
明明是天邊粉色的夕霞映照在她的身上，在眾人眼中，卻彷彿看見一輪冉冉升起的朝陽，開始散發自己的耀眼光彩。
「妙！妙！妙！」
正在眾人呆愣之際，卻是那出題的童生率先反應過來，撫掌稱讚：「不愧為案首，這題我這些年問過無數老師同窗，無一人可作答。今日能得此妙解，值得慶賀。」
「此解甚妙！」
「這沈靈均確實是真材實料！」
……
緊接著在場眾人紛紛附和，口中全是對沈靈均的讚歎。
要知道這文人做學問，最忌諱的是知其然卻不知其所以然。前面的表現只能說明沈靈均記憶力超群，但這題的解答卻是證明了她並非死記硬背，而是已經融會貫通，理解頗深了。
「在場諸位有目共睹，請聖言部分沈靈均無一錯漏，無需質疑。接下來為詩詞題，沈靈均在科考之間作詩《秋詞》，乃是鳴州之詩，評為甲等。然詩詞之靈感，可遇不可求，因此今日詩詞能達到出縣層次便算通過，限時一個時辰。」
「在場諸位在紙上寫下自己的命題，由沈靈均自己當眾抽取，要求題目不可過於刁鑽小眾。」
陳縣令講完規則，便讓衙役取來裁好的同樣大小的白色紙條和筆墨，分發在眾人手中，不多時，等大家寫好題目之後，再由專人折成同樣大小，放進箱子之中，遞到沈靈均面前。
「你寫的什麼題目？」
「我寫的月，你呢？」
「詠雪。」
「詠梅。」
……
有陳縣令之言在先，眾人寫的都是一些常見的詩詞主題，算不上為難，倒是聽說這沈靈均在童生試中竟是做出了鳴州之詩，紛紛期待她今日作詩能到何等層次。
「沈靈均，你可以抽題目了。」陳縣令示意衙役開始計時。
沈靈均將手伸進箱子之中，臉上並無擔憂之色，甚至還有些輕鬆。
只見她隨意的從箱子中拈出一個紙條，緩緩打開，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鎖定在她手中的紙條之上。
看見紙條上的題目，沈靈均微微挑眉，沒有說話，只是將紙條翻轉，展示在眾人面前。
「竹。」
這邊是上面的題目。
「平日詠雪頌梅詩詞略多，這詠竹，倒是未曾寫過。」
「我看可以從虛心向上這一點破題。」
「不錯，以此立意倒是可行。」
……
眾人眾說紛紜，紛紛對這個題目表達自己的見解，更有甚至，還特意加大音量，想要引起陳縣令等人的注意。
而此時陳縣令三人也在低聲交流，但不同的事，他們談論的卻不是題目，而是沈靈均！
「兩位，不如來小賭怡情一番如何？」陳縣令饒有興緻的對院君和府正提議道。
「陳縣令難得由此雅興，自然奉陪，不知所賭為何？」府正也被勾起了興趣。
「我們每人猜一個沈靈均作詩需要的時間，以及詩詞等級，最為接近者勝，勝者可挑選輸者一件收藏之物觀摩三日如何？」陳縣令將自己想好的賭約和賭注細細說來。
「可！」
「一言為定！」
賭約既成，三人思索片刻，便依次說出自己的猜測。
「我猜她作詩時間為半個時辰，詩詞等級為出縣。」院君想了想，給出了一個保守的答案。
「我倒是覺得她作詩時間為一個時辰，詩詞可為達府。」府正認為應該耗費時間久一點完成一首高質量的詩詞。
陳縣令見兩位都給出了自己的猜測，抬頭看了一眼站在人群中很是輕鬆寫意的沈靈均，咬牙道：「我猜她不用半個時辰，詩詞可達府。」
聞言院君和府正看向陳縣令的目光頗為驚異，沒想到他對沈靈均的信心如此充足。
二人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沈靈均不知和一旁的衙役說了些什麼，不一會兒那個衙役便給她送上了一杯水。
從進文院開始便一直在說話，沈靈均早已口乾舌燥，連著三杯水一飲而盡，才覺暢快。
很好，雜事已畢，萬事俱備！
她將杯子還給衙役大哥，很是禮貌的道謝后，轉身面對眾人，聲音清冽：
「吾詩已成！」
作者有話說:
沈靈均：大家讓開，我要開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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