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深夜攀談
4.39
李憔愣在了來人到他面前這一刻。
不知他是羞的還是怒的，小皇帝的雙頰通紅，側了臉大聲呵斥道：「給朕滾開！」
謝瀾予沒理他的抱怨，只是自顧自地把飯食放在桌子上，然後上床給李憔掖了下被子，難得柔聲說：「聖上今日是否感到有心無力？」
「……你要作甚？」李憔狐疑地看著他。
「聖上您知道今天冒犯您的是誰嗎？」謝瀾予還沒等他接話就自己繼續了，「是徐首輔的人，首輔人在京城但是眼線跟著我們一路已經到了挽州，保不齊在慎州也會遇到相同的狀況，您真的不明白嗎？」
李憔聽見這三個字瞳孔一縮，咬牙切齒地說：「又是他？！」轉念一想，李憔的心臟絞痛，他今天算是看見了自己的百姓遭受的是何種苦楚，但是他作為皇帝卻如此無能，而面前這個人，不僅能制衡他，連那個他最需要的鐵騎都在來人的手上，這支鐵騎就是哪怕卑躬屈膝也一定要得到的東西！
小皇帝嘆了一口氣轉過身去不瞧他，客棧里的棉被都是統一的棉麻，李憔養尊處優慣了睡不安逸，他的皮膚嫩，稍微重一點的摩擦都能在他的手上留下紅痕，謝瀾予見如此嬌氣的小皇帝不感嘆：就這副身子還能跟他這麼久，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
兩人相顧無言，謝瀾予伸手給他掖被子，裡衣因為他自己拉扯，現在鬆鬆垮垮掛在李憔的身上，要是湊近點看還能看到某些好風光，那上面一片緋紅多半是氣的。
但是李憔許是以為謝瀾予又要弄他，在謝瀾予伸手過來的時候便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因為謝瀾予常年在軍營中操練，他的手也比李憔黑了一個度，手指上的老繭摩挲得他的掌心有些癢，謝瀾予眸子一沉反手把李憔的手扣在床板上，兩隻手十指緊扣，兩個人的呼吸也是逐漸緊促。
「你……」
「聖上便是如此不甘寂寞，臣一日不來便不讓臣走么？」謝瀾予當然知道依李憔的性子不會如此，但他就是想逗逗小皇帝，二來也是為了緩解他緊張的情緒。
沒料到，李憔可能是累了，他皺著眉一臉疲憊彷彿任人宰割地說：「要弄就快點，朕乏了。」
來人湊上去離他近點，一邊輕聲曖昧一邊這般問他：「聖上當真沒什麼說的？」
「你肯聽嗎？」李憔又重新睜開眼睛，剛剛聚在一起的力量一骨碌全散開了，整個人軟在謝瀾予的懷裡，聲色也與剛從不同，似是放鬆了下來，沉溺其中。
「臣聽著。」
於是李憔道：「你知道朕為什麼想要那隻鐵騎嗎？」
「聖上是為了擺脫太后和徐朝塵的掌控，拿到朝政的實權才想要臣手上先皇留下的鐵騎，不是么？」
聞言李憔苦笑一聲搖了搖頭，這動作蹭得謝瀾予有些癢，於是用他那雙帶繭的手去摸李憔細嫩的脖頸，他也不反抗了。
「原先朕也是這般想的，但是這一路朕看到了不少，都以為朕想掌握實權是為了自己能擁有真正的萬民擁戴，殊不知朕雖是被他們制衡，但也不是庸君。」說到這兒的時候他又忍不住哽咽了一刻，「從京城一路往南，朕看到了太多在宮裡看不到的東西了，百姓民不聊生，惡霸欺人，官官相護，徐朝塵怕還是以為朕什麼都不知道，其實他私下跟朝臣們的勾當朕一清二楚，只是朕假裝沒有看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如今竟踩到了朕的頭上，這讓朕如何能忍？！」
謝瀾予像是從這些個話里聽出了點什麼別的，琢磨了一下道：「所以聖上想跟臣說什麼？」
「所以……所以朕要那支鐵騎不僅僅是為了朕自己，還為了黎民百姓，若朝局一直這般動蕩下去，就真的是朕這個皇帝的無能，若是朕不做點什麼救蒼生，便是對不起朕頭上頂的冕冠，謝瀾予，你知道嗎？」李憔那雙眸子被榻邊的那盞燭火映得愈發明亮，烏黑的長發搭在他的肩頭，跟雪白的裡衣形成鮮明的對比，謝瀾予的喉結滾動了一下，若不是眼前這人是男兒身，更是一國之君，謝瀾予定會把他帶回家關起來養著，這副漂亮模樣只能他看到。
「謝瀾予？」李憔見他不應又叫了他一聲。
「嗯……」這下該輪到謝瀾予無地自容了，本以為這小皇帝胸無大志，再坐兩年這個位置就坐不穩了，但沒想到他卻有如此壯志，反而跟謝瀾予了解到的他不一樣了，他想了片刻后他道：「聖上又如此胸懷自然是好的，但是聖上有沒有想過，造成如今局面又是為何？」
說罷謝瀾予好像想起了什麼，沉吟后低笑：「哦，臣是一屆武臣，不能對聖上置喙，是臣唐突了。」
李憔無言地盯了他一眼，垂眸瞅著自己面前的黑髮，小聲嘟囔：「你聽那老狐狸的話作甚？朕都不願聽，你何時這般聽話了？」
這樣的小皇帝確實可愛，以至於讓謝瀾予說話的時候都忍不住湊上去親了一口，香軟的唇瓣比宮裡的糕點還要誘人，話語也不自覺緩和了下來，給李憔鬧了個大紅臉，隨後道：「回稟聖上，聖上一直想要那隻鐵騎，但聖上有沒有想過，這些都只是外在因素，對於整個天下都是弱肉強食的，聖上想要依靠這些來達到您想要的東西是遠遠不夠的，再強大的鐵騎也不能讓聖上一生中的所有征伐戰無不勝，因為他們能幫到您的只是打仗時的強大，聖上是一國之君，還有許多朝政上的問題和治國治民之法需要依靠聖上自己，唯有自身強大了，聖上這位置方能無憂了。」
李憔被他裡外分析了個透徹，謝瀾予這番話很有道理，一時間他竟不知道如何反駁，看著窗外的月亮被一層層雲霧遮蓋住光，最後不露聲色地退出夜幕，他也終究只能化作一聲嘆息：「是罷……」
作者有話說:
謝瀾予：把徐老狐狸記在小本本上，暗鯊名單多一位咩！來老婆貼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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