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還沒活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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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還沒活夠

  「陛下,這......」

  一股冷氣順著腳底直衝天靈蓋,抱朴子打了個寒顫,對上皇帝似笑非笑的表情,忽然說不出話來。

  「朕今日招你來,也不為別的,就是為這件事,你可明白?」

  皇帝盯著抱朴子,見他渾身發顫,附身拾起桌案上宋知袂參他的摺子,扔在地上。

  再次落座在龍椅上,一言不發的開始批閱奏章。

  抱朴子咬緊牙關不知該不該開口,身上得裡衣似乎已經被汗水濕透了,粘在身上,滿是不適。

  抱朴子心神不寧,總覺得下一刻便會被推出御書房斬首示眾。

  又過了片刻,皇帝放下手中的毛筆。

  「去吧。」

  抱朴子如蒙大赫,原本黯淡的雙目重新明亮了起來。

  「是!」

  抱朴子說著,轉身便朝著殿外跌跌撞撞地奔去。

  皇帝放下手中批閱了許久的奏章,似是疲憊至極。

  洪安沉默著,看著抱朴子離去的身影,看著殿門打開又闔上。

  許久之後,皇帝終於緩緩開口。

  「洪安,你有什麼想說的?」

  「奴才不敢。」洪安低垂著眼:「只是有一事,無論如何,奴才望陛下萬萬保重龍體,這天下的百姓蒼生,可都系在陛下一人身上。」

  皇帝嘴角挑起一抹嘲諷的笑容。

  是在笑他自己。

  「洪安吶,朕真是老糊塗了。」

  「連你個都能看出來的東西,朕竟然生生看不出了啊!」

  「這抱朴子,真是好大的心!」

  皇帝說著,袖袍一揮,茶盞落地,頓時間摔了個粉碎。

  洪安慌忙跪下,低著頭一言不發。

  皇帝憤怒,但無意遷怒於他。

  洪安的眼圈有些紅了,他跟了陛下多少年,明君清君,用在陛下身上一點都不為過。

  當年皇帝上位大肆改革,礙了不少舊臣的眼,糟了不少百姓的唾罵,只有時間證明,陛下是對的。

  百年以後,提起陛下,恐怕百姓們都是讚不絕口的。

  只是為什麼偏偏在自己身上,就犯了這麼大糊塗呢?

  如今陛下已經離不開抱朴子的丹藥了。

  即便是樂安郡主,恐怕也是無力回天……

  他和皇帝,對此都心知肚明。

  只是如今抱朴子枉害人命,皇帝身為天子卻無法主持公道,八殿下和樂安郡主……

  恐怕要和陛下離心了。

  ……

  抱朴子退出了御書房,一陣冷風吹來,吹醒了他這段時間的狂妄。

  可是看陛下的意思,似乎並不打算糾結他在吳家犯下的事兒,今日既不曾褫奪國師的封號,也沒有其他懲罰。

  他就說么,他的丹藥,那皇上離得開嗎?

  當初跟了麗妃,真是最正確不過的選擇!

  想到這裡,抱朴子放鬆下來,他抖了抖衣袖,邁步朝著觀星台的方向走著。

  宋知袂與雲明清也在來御書房的路上,三人相遇,眼神里濺射出火花。

  抱朴子站在原地,手中拿著拂塵,對二人陰沉沉的笑著:「八皇子,樂安郡主,二位別來無恙。」

  又盯著宋知袂道:「聽聞殿下今日參了臣一本,臣不知是何處得罪了殿下,不過臣得陛下信任,陛下並未降下任何處罰,殿下想必是失望了吧?」

  萬萬沒想到抱朴子還能如此囂張,宋知袂與雲明清十分驚訝。

  二人對視了一眼,宋知袂當即回諷道:「今日能有這樣的運氣,下次可就未必了,國師。」

  看著宋知袂仿若一汪古潭的眼神,抱朴子背後的雞皮疙瘩直冒,他扯了扯嘴角:「貧道多謝殿下好意。」

  雲明清冷笑了一聲,這抱朴子還真是放肆。

  「一個狗奴才。」雲明清笑裡帶著恨意:「八殿下這哪是參你,是在給你提醒還不知嗎?」

  「還不趕快跪下謝恩,早早的滾回你那狗窩去!」

  雲明清少有用語這般粗俗的時刻,也少用身份壓人到一個詞嚴令色的地步。

  可見雲明清著實是氣狠了。

  她之前,就對抱朴子的丹藥早有猜測。

  而如今發生這麼大的事,抱朴子還能這麼全須全尾地走出來,不就恰好說明了一切嗎!

  那個笑著對她說故人之孫果真不凡的陛下,如今已經……

  已經成為丹藥的傀儡!

  如果目光能夠殺人,雲明清已經恨不得將抱朴子千刀萬剮!

  抱朴子滿頭是汗,剛才在皇帝面前還遊刃有餘,但這黃毛丫頭,居然有如此之大的威嚴!

  宋知袂拉著雲明清就要離去,卻依舊不忘警告抱朴子。

  「道長,別忘了,這宮裡的皇子可不多。」

  「恰好……麗妃膝下無子啊。」

  「道長今日有所依仗,不知道能依仗到幾時?」

  一瞬間,抱朴子的冷汗濕透脊背。

  ……

  御書房中。

  雲明清雙眼含淚,顧不得君臣有別,顧不得男女大防。

  「陛下……」

  皇帝臉上的笑容依舊:「樂安啊。我不記得,你是愛哭的性子。」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意識到自己動不得抱朴子分毫的那一刻,皇帝想過很多很多。

  最後全都瞭然一抹悔恨的嘆息。

  「怪臣女晚了,怪臣女晚了一步。」

  雲明清低著頭,面色是絲毫不摻假的憂慮和愁苦,還有隱約幾分淚意。

  「臣女要早知陛下身體有恙,和讓那小人乘虛而入!」

  皇帝卻擺了擺手:「這事不怪你。」

  怪朕?

  皇帝說不出口。

  當初雲明清努力過的,是他一意孤行,不願在小輩面前折了面子,非要服用抱朴子的丹藥。

  病發后雲明清初次醫治的時候,他已經開始對丹藥上了癮。

  事到如今,他的性命系在丹藥上,而那根線就像是蛛絲,看似堅韌,實則弱不禁風。

  皇帝閉上眼睛。

  如果沒有抱朴子,他還能活幾年?

  五年,十年,二十年?

  坐上這個位子的人,許多都已經變成了權利的怪物,他們的一切都不由自己操控,由慾望,由野心,由百姓的民生去推動。

  但他不是,他心裡有一絲人情味兒尚存。

  他願意放手那無數人趨之若鶩的權利,願意對鋒芒畢現的兒子期許以待,他是願意讓位的。

  只是……

  沒活夠。

  皇帝緩緩睜眼,看向宋知袂的目光里,少見沒有一個掌權者打量繼位者之一的眼神,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父子溫情。

  「知袂,父皇還沒活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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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養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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