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夢
95.41
「清兒！」
「雲明清！」
「明清！」
幾道來自不同方向的聲音，男男女女，同時響起。
「小心！」離雲明清最近的玉沁嚇壞了，瞪大眼睛喊出來。
雲明清也察覺到了身後的危險，一道破空之聲傳來，想必是箭矢。
雲明清當即就想躲開。
無奈桌椅限制了雲明清的行動，雲明清狼狽不堪，整個人伏在桌面上，才堪堪躲過這一擊。
宋知塵一句廢話都沒有，連呼喚都不曾，已經朝著雲明清的方向沖了過來。
宋知袂在最開始的緊張過後，也回過神來，二話不說朝著雲明清的方向衝來。
「姐！」觀眾席上，一道撕心裂肺的聲音響起。
正是雲明澤和雲明淺。
身後的箭矢依舊未停，精準無比地朝著雲明清的方向襲去。
雲明清知道自己現在遭受危險，咬了咬牙直接朝前撲去，所幸為了減少經費，雲明清自己的席位不是什麼名貴木桌，只是最輕便的學堂桌子。
如此一撲過去，直接撲到桌子，整個人朝前趴去。
悶悶的痛感傳來，觀眾席上喧鬧一片。
但云明清來不及考慮這麼多，更沒時間想到底是誰在攻擊她。
眼下的雲明清，心裡只有一個想法。
跑。
絕對不能死在這。
箭矢無眼，在追殺雲明清的過程當中，還誤傷了兩個人。
場面頓時一片混亂。
不少前來觀看武試的百姓，都開始忍不住放聲尖叫起來，甚至想要逃出去，生怕傷到自己。
但官兵們豈能同意，刺殺郡主的刺客此時此刻就隱藏在這幫百姓當中，放走一個百姓，都可能是放走了刺客。
慌亂之間，宋知袂已經跑到了雲明清身邊，順勢一伸手將雲明清攬在懷裡。
往後一躺，直接帶著雲明清躲開了飛來的兩道箭矢。
不知道是誰在人群當中喊：「快跑啊，別被誤傷了！」
擠在門口的百姓想要逃生的慾望愈發強烈，官兵們漸漸有些抵擋不住了。
雲明清靠在宋知袂溫暖的懷抱里，冰冷的身體回過來一點魂。
「保護百姓！」雲明清猛然大喝了一聲。
與此同時。
宋知塵站在離宋知袂和雲明清不遠的地方，竟有些愣神。
他又晚了一步。
是宋知袂保護了雲明清。
他又晚了一步。
宋知塵抿了抿唇，眸色一片暗沉。
「大皇子殿下，快到安全的地方去！」雲明清見宋知塵愣神，趕忙大喊了一聲，生怕亂箭傷了他。
下一刻，雲明清掙開宋知袂的懷抱，飛快跑到中間的擂台上。
「清兒！」宋知袂被雲明清的舉動嚇得瞳孔猛縮：「清兒！」
她怎麼能一個人跑到那麼遠，那麼顯眼的地方去！
但云明清已然回過神來，心中一片清明，眸色中更不見有絲毫的畏懼。
她做的，已經夠多了。
女子入朝為官，不過是順水推舟的事情，死了一個她，並不影響什麼。
有了抱朴子和靜妃的前車之鑒，想必父皇會對流言對種種迷信之說，多加考量。
自然不會因為自己身死，出了什麼迷信傳言，就中止女官一事，
說白了，如果她真的死了，女官一事可是踩在她和母親的骨血上推進的。
父皇一定不會辜負這片心意。
宋知袂如今得勢，他日登基是遲早的事。
宋知玉已死，柳琴兒母女也沒什麼好下場。
她大仇得報，身後事理清。
她該是滿足的。
但為什麼，這麼不甘心。
是沒能和宋知袂走到最後一步嗎，是沒親眼見他身披龍袍，登上那個兩世夢寐以求的位子，是沒好好告別嗎？
雲明清強行壓下心中的酸澀，沖著場外大吼。
「不要誤傷百姓！我就在這，你們沖著我來！」
鴉雀無聲！
一片寂靜！
紛亂的百姓們頓時頓住了動作。
樂安郡主主動跑到那麼顯眼的地方，給敵人當活靶子！
完完全全，就是害怕誤傷他們！
「等一下，我們出不去！」
「對，不能出去！官兵會保護我們的！」
嚴嬌嬌和文鳶悄然混進人群當中：「不能跑，要抓到刺殺郡主的刺客！」
女聲一響起，不少女子都回過神來。
對啊。
現在被刺殺的可不是別人，而是樂安郡主。
實打實給她們女子帶來好處的郡主。
讓女子的地位，無形之中提高了不少。
甚至有了樂安郡主，女子也有了坦蕩前途這一說。
「對，不能讓刺殺郡主的刺客跑了！」
「抓刺客，保護郡主！」
「找帶弓的刺客！」
「不能讓小人得逞了，趕緊保護郡主！」
而此刻的宋知塵，聽得雲明清一聲大喊，也終於回過神來。
這是她的請求？
即便自己死，也不要刺客誤傷誤殺無辜的百姓？
雲明清啊雲明清。
你明明為了打到目的不擇手段，親手除掉我的母親。
你不該是在高高地上的地方熠熠生輝，俯瞰這些人命如同螻蟻，如同手中的棋子，肆意玩弄嗎？
可你現在為何如此珍視他們？
宋知塵想不明白。
他只知道拼盡一切朝著前方百姓的方向瘋跑過去，和那些本是做武官的考官們，一起守住陣線。
不能讓百姓被誤傷了。
宋知塵匆匆趕到人群當中，才恍然驚覺，那些此刻竟然被安排在四面八方，人數還不少。
現在已經被擒拿了七八個，但依舊不斷有冷箭朝著雲明清的方向激射而去。
雲明清艱難地在擂台當中挪騰躲閃，箭矢從她耳畔鬢邊飛馳而過。
她求生欲滿滿。
卻毅然把自己處於最危險的地方。
有了雲明清那幾句話，百姓們群情激奮，誰也顧不上逃跑。
君心如此。
郡主這般對待他們，他們人這麼多，怎麼可以棄郡主於不顧？
刺客再多，能有千人？
郡主向來對待他們這些連一面之緣都沒有的百姓仁慈，就算受傷，郡主也一定不會不管他們的。
從雪患到痢疾。
郡主救了他們幾次？
這一次，輪到他們保護樂安郡主了！
千人一心，不斷搜尋著身邊的刺客。
今日能來觀看武試的，說白了，大部分都有些拳腳功夫在身。
當初五百名比試者，足足佔據了觀看人的三分之一。
有能耐的，見到拿弓的人便擒拿。
沒能耐的，發現之後便高呼身邊的同伴。
場面混亂卻有序。
宋知袂在百姓當中不斷穿梭，抓住刺客。
這是他最不相信雲明清的時候。
他不知道雲明清能不能從這些冷箭當中活下來。
他只知道，多抓一個刺客，就能讓雲明清多安全一些。
就能少一個無辜的百姓被流箭所傷。
這是……
雲明清的願望。
淚水模糊了宋知袂的雙眼，他只能憑著本能，麻木地搜尋。
終於。
箭矢漸漸平息。
宋知袂臉上露出一個笑容，扭過頭朝著台上的雲明清望去。
卻看到一個他此生不願相信的一幕——
雲明清躺在血泊當中，遠遠望去，生死未卜。
……
宋知袂好像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裡，他和雲明清是敵人。
生死不兩立。
她站在自己那個四哥身邊，站在那個明明她最憎惡的人身邊。
她不是熠熠發光的，她是卑微如塵埃，站在宋知玉身邊，百般討巧賣乖，只求一眼憐顧。
不是的。
不是的。
雲明清不該是這樣的。
嘴唇無聲的開開合合，手臂無力地向前想要抓住些什麼。
最後卻穿過雲明清的衣角。
宋知袂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手。
不該是這樣的啊。
雲明清應該是驕傲的，熠熠生輝的。
她不該這麼卑微，乞求一個男人的垂憐。
到底是哪裡錯了？
宋知袂眼睜睜地看著雲明清那個妹妹，雲明語。
看著雲明語欺負她，侮辱她。
他想做點什麼，但做不到，只能乞求雲明清能夠反擊。
但沒有。
雲明清只是默默忍受著。
為什麼啊？
你不是張揚，你不是恣意。
你明明是我見過最小氣的女子，有仇非當場不報，雲明語什麼時候給過你氣受？
她什麼時候讓你這麼難過？
你還有我。
宋知袂發現自己什麼都做不了。
絕望不已。
直到後來，畫面一閃，出現了他的影子。
宋知袂嘴角揚起笑容。
清兒，你看，我還是來了。
我會帶你脫離這苦海。
但他沒有。
宋知袂眼睜睜地看著那個自己，在雲明清面前輕佻，浮誇。
卻從沒有伸出過一次援手。
一次也沒有。
那個自己只是偶爾會滿眼哀傷，滿眼眷戀。
但從未幫過她。
……為什麼。
就因為她站在宋知玉身邊嗎？
宋知袂想不通。
畫面依舊在變換。
他看到自己與雲明清為敵，與宋知玉為敵。
沒有雲明清出手，母后死了。
他和宋知玉在朝上斗的不可開交，有雲明清的幫扶，他每次棋差一招，都輸給宋知玉。
後來父皇暴斃。
所有人以為是重疾，只有他知道，是毒殺。
是宋知玉殺了父皇。
他更恨。
但對雲明清，他怎麼都恨不起來，依舊是滿目哀傷，滿目眷戀。
斗到後來，他處心積慮，卧薪嘗膽，好不容易佔據上風，眼看著一朝大戰拉響，就能覆滅對手。
但這個時候，雲明清找到了他。
雲明清對他說。
「宋知袂，你愛我，願不願意為我去死？」
她笑的還是那樣漂亮，卑微的，落到塵埃里的，卻熠熠生輝的。
作者有話說:
宋知袂：「宋知玉，奪妻之恨勢不兩立我今天就取你狗命——」
宋知玉：「本人已死，有事燒紙，急事挖墳。」
宋知袂（怒）：「來人！挖墳，鞭屍！」
……
姨媽結束，滿血復活，明天恢復正常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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