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京城相見
18.82
嘉慶二十一年秋，邊關戰事平息，林將軍班師回朝，這一年，林家小女正是十二年華。
一身紅色鎧甲，長街打馬而過。
軍功不多，但也混出了名聲。
不光惹得京中許多富家子矚目，還引來了許多閨中貴女的崇拜。
而這一年，謝執也從燕嶺一帶回來了。
在外三年，已把他雕琢成少年最好的模樣，矜貴清雅，風華無雙。
謝執剛一進京，便得慶帝召喚，慶帝拿筆的手有些顫抖，神情也有些不濟，他看著謝執，全無三年前的精神氣，反而一臉的疲態：「謝執，上前讓朕看看。」
謝執站在原地，態度冷淡：「聖上，於理不合。」
慶帝微怔，神情有點飄忽：「三年了，你在燕嶺一帶做的極好，但謝執，你的心還不夠狠。」
謝執抬眸，神情清冷：「臣不懂。」
慶帝卻沒有繼續往下說的意思，他擺擺手說道：「朕已經下旨給你封了官位，明日起你便與你父親同時上朝吧。」
謝執遵了命，便請辭離去了。
慶帝看著謝執離去的背影，眉眼微深，神情里皆是懷疑與困惑，但不過轉瞬，又變成了黯然。慶帝招了招手，對大宦官道：「把謝大人送的逍遙散拿來一些，順便把給謝執封官的旨意讀給謝大人聽一聽，讓他好好聽聽他兒子如今的官位。」
大宦官答了一聲：「諾。」便弓著身子去給慶帝拿逍遙散了。他的眼珠里多種神態變幻莫測，最後只化作了一聲長嘆從口中溢出。
等大宦官拿了逍遙散給了慶帝，慶帝便一臉愉悅的吩咐道：「下去吧。」
一眾宮人下去之後，慶帝拆開包著逍遙散的紙張，開始細細嗅聞上面的白色粉末，霧氣蒙蒙，粉末四散，慶帝的眼中多出了一個傾城的女子身姿。
顏色非常，沖著他勾魂一笑。慶帝伸手去抱她，懷裡卻落了空。慶帝眉眼露出遺憾之色，他再去看紙上粉末，眼中似有掙扎，可到底還是服用了。
忽然之間，他分不清現實與夢境，只覺得面前仙子美人，巫山雲雨，所有人恰似當初少年模樣。大汗淋漓之後，慶帝又哭又笑。
人老了，果然開始糊塗了。
舊人舊事，最難忘懷，經人一提，勾得人內心發癢，心裡生恨。
謝執離開慶帝那裡后，他慢慢往宮牆外走著，衣袖一角被宮牆內的風吹得翻飛滾動，眉眼少了溫潤，神情間冷漠了不少。
慶帝的身子看樣子，大不如從前了，但，那又關他什麼事？
他今生所為的，不過是海晏河清，大周朝以及整個天下的百姓都可安居樂業，還有……還有的，他閉上眼，頓住腳步，思量許久，笑了笑，還有的再不關他的事了。
然而，謝執剛一出宮門，便有人在宮門外等著了。
那人靠著牆，雙臂環胸，右腿弓起腳放在身後的白玉方柱上，一雙眼睛看到他出來立馬溢出了歡喜：「阿執！」
時光過得飛快，林眉已經不會故意喊謝執鬧脾氣了，而是換了親密的阿執去喊他。
謝執看著她，淡淡一笑：「眉兒。」
林眉一聽，眼角眉梢歡喜之色更加濃厚，這些年，她活的越來越生動，反而謝執越發像個玉做的人，在他的臉上，她只能看到十分寡淡的笑，謝執像一個被人操控的木偶，一舉一動，每一步都像再走一步被人布好的棋局。
她想在他的臉上，看到前一世放聲歡笑的模樣。
那個會給她扎紙鳶，帶著她的手練書法的謝執，彷彿消失在了上一世。但，林眉覺得，應該是她重生的緣故，導致所有人的人生軌跡都發生了變化。
思及此，她笑意盈盈道：「阿執，昨日里安平給了拜帖，說明日里安王爺府上有一場秋日宴，也是安平的及笄禮，她不知道你今日回來，所以今日剛一知道便讓我幫忙告訴你一聲，拜帖也給你拿來了。」
林眉這般說著，便將懷中拜帖掏了出來遞給謝執。
紅色的封箋，上面寫著安王府三字，謝執認了出來，是安世子安岳的字，他淡淡頷首，對林眉表達了謝意，林眉撓頭，終於忍不住道：「謝執，你與我作何這般生疏。」
謝執面上神情未變，語氣溫和：「眉兒，你長大了。」
林眉欲要辯解我明明還小，可一想到自己確實是個姑娘，而且靈魂也不小了，但她還是張了張嘴，毫無畏懼道：「你我早早便有了婚約，有何不可？」她說完這話，又在心裡補充道，雖然是我阿爹幫了忙。
謝執看著她，沒說話。
林眉又小聲嘀咕道：「京都寫我倆的畫本都完本了，無人不知曉我們的關係，怕什麼呢？而且書中人都已經結了金玉良緣，怎麼我們還要差幾年？」
她也就過個嘴癮，但見謝執這麼一副冷淡的模樣，一時拿不準謝執是什麼態度，冷哼一聲便也不看謝執便走了。
謝執看了一會林眉背影，正要離開，忽然林眉轉身回來，將一個香囊塞到了謝執懷中，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謝執拿起香囊放在陽光下看了一看，上面綉了一簇蘭草，綉了一行字，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綉線歪扭，不算好綉工，中等也算不上。
就連詩都配的不對勁。
然而，謝執眉間的寒冰片刻融化開了，變成了淡淡的輕柔的暖色，他將香囊放入懷中的胸口處，珍兒重之。
周彥霖隱在暗處，看得握緊了拳。
這些年來，他甚少做夢，但做的夢，全都是他年老的時候，重病在床，拿著林眉生前常戴的玉簪，一遍一遍的，含糊的喊著：「眉兒，眉兒，朕錯了，你回來吧，回來吧。」
皇位之於他，彷彿觸手可得。
但，他不敢掉以輕心。
今日，父皇下旨讓謝執當了丞相，已經與夢中相符了，但是，夢中他與謝執在青文書院是好友的事情，卻未曾實現。
那林眉呢？當真會如他夢中夢到的那樣，在她豆蔻年華之季嫁給他嗎？
哪怕那夢做得奇怪，可他向來只相信自己所求自己去得到。他派去監視謝執的人，可是沒有一個活著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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