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往事
23.53
這個地方，謝執前世曾與林眉來過。
那一年的元日夜，林眉還是花拳繡腿的年紀，在宮裡隨著林夫人看完皇上皇后祈福，早早的偷溜了回來，纏著謝執出府買年畫。
行至長街，滿城燈火耀盛京，一眼望去人山人海，街頭小販有秩落開，百姓擠作一團湊著熱鬧，長街中央長長的舞獅被人挑著蹦跳間向前涌動，人來人往間，魚龍混雜，一年一度元日夜，難得貴人們與百姓同喜。
謝執拿著一個胖娃娃的年畫轉頭正要問林眉好不好看，誰知剛一出口叫了一聲：「眉兒？」便察覺林眉不見了。
每逢盛大節日，總有牙人伺機而動，頭幾年牙人沒在京城犯過事，可能是源於邊關戰事平穩，京城治安也好。
但那一年，林眉年近十一，外族在邊關四處挑事，林將軍也未在京城，林將軍走時，曾托他照顧好她。
可他今日，竟然把人弄丟了。
謝執當機立斷的起身，雙眼在人群中掃過，不遠處似乎有人拉扯著一個小姑娘，遠遠看去，謝執只依稀看出那小姑娘的衣服與林眉是一個顏色。
可謝執不知為何，直覺斷定了那是林眉，他不動聲色的慢慢靠了過去，走進一條暗巷，前方的人全都消失了。
謝常安是文臣，偶爾興緻來了會教給謝執一些道理，謝執一些很偏門的知識都是在謝寶悅帶他私入謝常安書房發現鴛離后，私下裡鴛離教的。
因而謝執不會武，他也不知道他早已被人發現。
他走在暗巷中，試探的往前走去，比平常人敏銳的直覺讓他察覺身後有人時，也已經晚了。
他回頭：「誰？」
一記悶棍下來，將他打暈的男人看了看躲在暗巷裡雙手捂著林眉的女人，嬉笑道：「婆娘，今兒咱們發了，這兩個人個頂個的姿色好，尤其是這少年，年紀雖然大了點，不適合賣給別人做兒子，可是就這臉，我一個男人看了都心動。」
這男人說著還伸出手將謝執的下巴捏住，擺正了謝執的臉，嘖了一聲：「婆娘，我給你講，這小子要是賣到南方富庶之地當個小倌，想必能賣個好價格。」
林眉聽著，一張小臉氣得臉色發青，腦海中就像開了竅一般，往日兄長教了數次都沒入門的身法，在那一刻突然開竅了，她掙脫開身後的女子，一隻腳狠狠的踢在了身後壯碩婦人的膝蓋上。
婦人疼的哀嚎一聲，跪倒在地。
她奔向謝執：「謝執哥哥。」
然而，謝執昏著，憑著意志力強行的睜開著眼，但站起來還是不行的。
因此謝執醒來的時候，他自己正被綁著，林眉坐在他旁邊，除了滿臉的淚痕之外左臉上還頂著一個碩大的巴掌印。
謝執難得沉了臉：「誰打的？」
林眉低垂著眼眸：「我打他沒打過。」
謝執忽然察覺林眉沒被捆著，剛才他的注意力全在林眉臉上，是以這時發現，也不管別的，直接說：「眉兒，跑。」
林眉愣住，詫異看他：「雖然我沒打過，但我斷斷沒有拋棄謝執哥哥的道理。」
這話一出，謝執終於明白那兩個人為什麼沒綁著林眉了。
這，壓根就不用綁，估計林眉還是主動跟來的。
她臉上雖帶傷，但此時怔愣的表情卻讓謝執覺得可愛。
他嘆氣，林將軍將女兒養得太好了，日後若是經歷了什麼大挫折，這姑娘怕是要變了性子，或者鑽了牛角尖了。
他那時，還不知，他會一語成讖。
也不知，這姑娘對他的百般維護，千般依戀，會隨著時日增長，讓他深深貪戀，以至於後來這姑娘因為誤會頭也不回的時候，謝執都未能將自己拔出來。
前世謝執死前都在想，日後眉兒知道真相了，她該有多難過。
謝執閉上眼睛的那刻，心道，「還是莫要知道了，本來就是我隱瞞在先。」
然後，謝執的鮮血便濺了林眉滿身。
謝執回過神來，他看著面前的小村莊笑了笑，這是那會他和眉兒從牙人手中逃出來后避過難的村子，他和眉兒在這裡面住過很長一段時間。
他上一世身子極差，從馬車出來摔斷了腿，是林眉攙扶著他，一步步走著，直到被這村莊里的一戶人家所救，他們才確定脫離了危險。
之後，他養傷數月，林夫人帶著一隊士兵將他們接了回去。
如今，他的母親和舅舅就被他安置在了這戶農家裡。
前世的林眉那會還不喜穿紅衣短衫，和所有小姑娘一樣，喜歡穿著漂亮的衣服將自己打扮的美美的，可林眉不知，她眉眼融合了林將軍夫婦的所有優點，在那坐著便像一個清凌凌的蓮子，在村子里的時候所有人都未想到，就是這麼個姑娘，不過在村子里混了數月，便當上了村頭一霸。
謝執想到這，眼中清冷的冰月好像被人放了一盞暖燈照亮，柔柔的極其漂亮。
林眉一下子看呆，她問：「阿執，你是不是也很喜歡這個村子？」
謝執看著她，眸子含笑：「十分喜歡。」
林眉一聽，立馬笑開了懷，心中暗道，前世阿執喜歡，今生阿執果然也喜歡，她帶阿執來放鬆一下，果然錯不了。
阿執一天天的，笑不達眼底，太辛苦了。等林姜賺夠了錢，她再去慫恿一下兄長謀反，一定把阿執照顧的好好的，但，思及此，林眉又皺眉了，她隨了她父親的腦子，這些她都知道，幾年前也想過手掌兵權，隨著自己的路一步步走下去，但這幾年她看得更加開了，她只擅長兩軍作戰，不擅長在京城玩弄人心。
可她重生這事，總不能明晃的說出來吧，說出來，阿執這麼聰慧，要是問她上輩子經歷了什麼怎麼辦？
而且，她試著給父親說過，結果重活二字都未說出口，便心口疼的不行。
她旁敲側擊說什麼鳥盡弓藏，父親還能寵著她說不要怕，林家男兒頂著。
可兄長卻死板的來了句：「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她知道她兄長是因為宮裡的二公主，但兄長疼她也是真的。這麼說話，只不過是覺得金鑾殿上的帝王是好君王。
可那帝王，當真能一直做個好帝王？
村莊里，似乎有人出來了，林眉收回了思緒，獃獃的望著天，沒有幾年了。
作者有話說:
寫著文的我，突然想起來今天七夕
二十多年沒過過七夕的我，嘩的一下落下淚來。
元日：古代春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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