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讓我陪著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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馳遠走向聞今言，才發現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她又變了一種狀態，她頻頻搖著頭，嘴裡一直在說著什麼，他在一旁聽了好一會才聽清她在說什麼。
他在聞今言面前蹲下，平視著聞今言的眼睛。拉過她的雙手握在自己手中，企圖用溫暖讓她安定下來。
「今言，你看看我，我是馳遠。」他的聲音平緩，也有種扭曲的隱忍，他從來沒有想過這種事會發生在他身邊，他直到現在也沒有足夠的理智來接受這件事，但聞今言就在他眼前，他是個男人，就不能讓聞今言一個承受這些。
「我在這裡，我在這裡。」
他重複著自己的話語，一點一點的將聞今言的思緒拉回正常，聞今言不再神神叨叨，眼睛也重新開始聚焦，慢慢能夠看清眼前的馳遠。
馳遠的眼眶也泛著紅，雙眼中充滿了無助，她慢慢伸出手，掌心附在馳遠的臉頰上。
她的手撫上去的一瞬間，馳遠眼中就落下了一滴淚，掉落在她的掌心，僵硬而灼熱。
她能感受到他很難過，她也是在今天，在現在才意識到，前世她認識的那個馳遠，是曾經經歷過什麼的馳遠。
難怪她前世不認識宣逸，從沒聽馳遠說過他還有這樣一個朋友。
原來竟是因為這樣。
那麼在遇到她之前的那幾年，他又是怎麼過的？
聞今言眼中逐漸噙滿淚水，嘴巴因為不想哭出來隱忍癟嘴的樣子看起來像個小老太太。
她終於再次伸手抱住了馳遠。
馳遠也處在崩潰邊緣，聞今言才剛抱住他，他也緊緊抱住了聞今言。
如果說這個荒唐的世界還能有一點慰藉，讓他還不至於失去所有的希望。
照進無盡黑暗中的那束光，一定是聞今言。
「下午四點到六點這期間，你在哪裡，在做什麼？」
聞今言被警察帶到房間中做筆錄，剛才哭過的臉還是紅紅的，人生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情，又被叫來做筆錄，和警察面對面，她還是害怕的。
看出來她的情緒還是沒有放鬆，女警察出聲寬慰她：「你不用緊張，可以放鬆一點，我們只是例行做記錄，不是懷疑你。如果你能提供更詳細的信息，我們也能儘早破案。還你和逝者一份公道。」
「四點鐘的時候，他給我發信息，說奶茶店休息，讓我去他們家裡玩。我準備去之前我的老師找到我說一些專業的事情，就耽擱了，我大概是五點才到，還在樓下……」
想到自己在樓下玩的那幾分鐘有多開心，躺在血泊中的宣逸就有多痛苦，聞今言又是鼻子一酸。
如果宣逸找她的時候她就已經出發了，早一點到家裡的話，他是不是就不會死了？
宣逸不在，以後馳遠該怎麼辦？
聞今言努力剋制自己想哭的心情，哽咽道：「我在樓下逗留了兩分鐘，上樓之後就發現門沒有關，因為我本人是理科生，中學的時候很喜歡做化學實驗，所以我一進去就聞到了化學物品的味道，打開燈就……」
「你的情況我們會繼續核實，請你保持你的聯繫方式暢通，短期內我們可能會再次聯繫你。」
聞今言有些機械地點了點頭，一頓一頓地走了出去，像是零件生鏽的機器。
馳遠還在做筆錄，她坐在長椅上等他。
她垂著頭，雙手用力地摳在一起，她仍然無法接受，宣逸就這樣離開的事實。
他才十八歲，他才那麼小，他甚至都還沒有過上一天好日子，未來馳遠會掙到的那些東西，竟然一樣都無法分享給他。
她剛重生回來的時候看到馳遠身邊有宣逸這個小弟弟也很歡喜，至少他艱難的這些年，都有宣逸陪伴在馳遠身邊。
雖然宣逸總說自己是孤兒，但她知道，馳遠是真心把他當弟弟，當親人的。
或許如果真的要馳遠來選，在馳伯父之間，馳遠更願意選擇宣逸。
她本來以為，或許這一世會和上一世有不一樣的地方。竟不想，雖然改變了她和馳遠的軌跡，卻仍然無法改變馳遠失去的那些東西。
所以……
上一世她認識的那個和現在這麼不一樣的馳遠，是在遭受了至親離世之後才性情大變的，並不是因為馳遠現在討厭而後來知道收斂。
而是因為在巨大的悲痛之下，他將過去的自己埋葬，重新捏造了一副血肉魂骨，才是將來遇到她的樣子。
可是為什麼，這麼溫柔善良的人，是要用這樣的代價做交換。過去這個明亮開朗的馳遠到底是做錯了什麼，要被命運這樣對待。
她不能理解命運的安排，不明白老天爺為什麼要對馳遠決絕到如此。
明明他們什麼壞事都沒有做過啊。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能以什麼樣子面對馳遠。
一想到馳遠明明難受得要命，還想著先安慰她，她就覺得越發難受。
他以後又該怎麼辦？
許久后馳遠從房間內出來，她趕緊起身迎了過去，馳遠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被允許離開警局之後，馳遠也仍然保持沉默，一句話不說，安靜得可怕。
聞今言跟在他身後，知道自己做什麼事情都無法安慰到他，只好也安靜守在一旁。
兩人徒步走了很久，馳遠忽然停頓下來，回身看向聞今言，眼中滿是蒼涼，短短的幾個小時間，他好像蒼老了許多。
「我先送你回去。」
天已經黑得徹底，大街上車流不息人來人往，他們站在人行道上相望，昏黃路燈下兩個人更顯昏黃徹底。
「我就待在你身邊，可以嗎？」
「我想一個人靜靜。」太吵了，這個世界太嘈雜了，如果可以，他想躲進地洞中，不和任何說話，聽不到任何的聲音。
即便周圍只有黑暗，他也能覺得心中好受一點。
聞今言卻搖頭。
越是這種時候，她越是不能讓馳遠一個人，她擔心馳遠會撐不下去。
她不能放他一個人，她必須讓馳遠就在自己眼前。
「我不說話好嗎？讓我陪著你吧。」
拜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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