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我就在這裡，哪裡都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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馳遠沒再說話，沒有同意也沒有拒絕。
只是當他轉身離開的時候，聞今言忽然發現他寬闊的肩膀，在這個夜晚也顯得非常單薄。
他失去的不只是一個弟弟，好像還有什麼更重要的東西。
馳遠想回家，聞今言一直跟在他身後，無聲走了漫長的一路，兩個人始終沒有交流一句話。終於走到離小區之後一條馬路的地方，正巧是綠燈，馳遠直接往前走，聞今言拉住了他。
家裡現在還是被警方封鎖的狀態，根本回不去，而且她也不想馳遠回去再觸景生情。
她都已經是面臨過一次的人了，都沒法再回去經歷一次，才二十歲的馳遠，又能有多坦然。
「馳遠，我們這幾天先別回去好不好？在家裡解封前，我們都暫時不要回去好不好？」
一來這幾天的情緒確實是很難控制，二來警方可能還需要在家裡取證，不管從哪一方面考慮，都不適合回家。
馳遠沒有反抗，聞今言拉住了他，他就真的沒有繼續望前走，綠燈跳轉為紅燈，急匆匆的行人也重新停下。
他停在原地，像是能被聞今言肆意調撥的機器。
聞今言拉著他去了附近一家酒店，他們好像也只能在外面住下了。
聞今言讓他在門口等她，自己先去前台問一下還有沒有房間，等聞今言開好房間拿著房卡再出來的時候，剛才還答應站在門口的人，此時已不知去向。
聞今言心下一慌，在酒店門口轉了一圈都沒有看到馳遠的身影，她急得追出去，大喊馳遠的名字，終於在轉角處看到不知道在望著什麼的馳遠。
聞今言跑出去，心弦終於放鬆下來，拉著馳遠問他怎麼沒有在門口等她。
馳遠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仍然看著某個方向，聞今言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看到一個十來歲左右的小男孩。
幾乎是在馳遠開口的瞬間，聞今言就知道他想起了什麼。
「當年我撿到小宣逸的時候，他也差不多是這麼大。」
十歲的宣逸瘦瘦小小的，手臂和腿部看起來都像是只有皮包骨。初見到他的時候宣逸也不像長大以後那樣外向，那個時候宣逸小心翼翼看著自己的樣子，今天在他腦中反覆出現了很多遍。
這八年好像一眨眼就過了，現在回憶起來，竟然一點都不會覺得漫長。
「他出現在我的生命里的時候才十歲，到今天也不過才八年，八年。」馳遠輕笑，聲音瞬間被身旁的寒風吹遠。「原來八年這麼快，他陪我度過了那麼多苦日子，我以前覺得撐不住的時候，總是會想要不要就向我父親低頭的時候，都是因為他我才堅持下去，做一個有骨氣的人，挺直腰板活在這世上。」
「他說想住大房子，想讓家裡放滿鋼鐵俠的手辦，想擁有自己的書房，可以看好多好多的書，可以在家裡練各種各樣字體的字帖。」
「他還想學更多的手藝，說如果奶茶店如果做不下去了，他還有其他的手藝可以掙錢。」
「他還想上學……他甚至還沒有過過一天好日子。」
馳遠的眼淚掛在下巴邊沿搖搖欲墜，在燈光照耀下折射出光芒，晶亮而悲涼。
「是我對不起他。」
聞今言站在他身後，淚如雨下。
難怪，難怪他們婚房有一間從來不使用的書房，裡面擺滿了許多鋼鐵俠的手辦，以及各類文學著作，可馳遠鮮少去碰它們，但隔三岔五會進去打掃衛生。
原來那些都是宣逸曾經活在這世上的證據。
他從來沒有被馳遠遺忘，馳遠身邊也不是沒有出現過宣逸這個朋友。
一直到前世馳遠死前，宣逸都一直存活在他的生命里。
可是這一世，馳遠還是失去了宣逸。
他又一次失去了宣逸。
聞今言走上去，從他背後擁住他，「你沒有做錯任何事，我想他應該看得見，也一定不會怨你。」
他怎麼會看不見。
馳遠絕望地閉上眼睛，有淚不停地從他睫毛下流出，途經臉頰，最後在下巴處掉落。
如果下午他沒有讓宣逸回家去拖住聞今言，如果他沒有讓宣逸一個人走，如果宣逸一直待在奶茶店，一直和他在一起，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說到底還是他的錯，因為他的自私導致宣逸遇上這種無妄之災。
他怎麼能原諒自己？
宣逸又怎麼會原諒他？
都是他的錯！
倒春寒晚間的風還是很涼，不多時兩個人就凍得臉鼻通紅，肢體僵硬。
馳遠不經意觸碰到聞今言裸露在外的手，發現她的手冰涼得可怕。
馳遠，你可真行啊。
他在心中自嘲罵自己，明明是自己做錯事，該為之反省付出代價的明明是他自己，卻要無辜的聞今言陪自己受折磨。
算什麼東西。
馳遠將聞今言的手從自己身上扯下去，「今言，我真的想一個人待一會兒，你讓我靜一靜好嗎？」
聞今言又像八爪魚似地攀了上去，「那也不能讓你一個人在大街上冷靜。」
「去房間好嗎？我求你了，房間有陽台，或許你想喝酒的話，也能喝酒，但是算我求你，馳遠，你別一個人待在外面，好嗎？」
馳遠還是妥協了。
他沒有辦法在宣逸屍骨未寒的時候又去傷害另一個他生命中同樣很重要的人。
進入空調的環境中聞今言才感覺自己活了過來，她想讓馳遠去洗個澡將身體暖和一下，可馳遠一進門就已經走到陽台去吹冷風，他似乎就想用那樣的方式懲罰自己，讓自己保持清醒，痛苦也保持清醒。
聞今言慢慢走過去，眼淚都沒幹過，一雙眼帶點祈求看著馳遠，「我不想逼你停止做你想做的事，但你可不可以答應我，不要離開這裡，我怕我找不到你。」
她看起來很沒有安全感，擔心馳遠會消失，亦或是擔心馳遠會選擇更極端的方式，她都害怕。
她怕她只是一個轉身馳遠就消失在陽台。
她不能接受這樣的結果。
不能接受馳遠再一次離開自己。
她坦言她的害怕。
馳遠也為之動容，「我就在這裡，哪裡也不會去，不用擔心我。」
作者有話說:
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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