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他的心難道就不會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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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和她。」馳遠沒有停頓，沒有避諱，堂堂正正地回答了馳策。
在漫長的人生道路上，聞今言永遠是他最堅定的選擇。
馳策看著馳遠的臉沒有作聲，他的模樣既不像他，也不像那個人，偏生這雙漂亮的眼睛，和那個人一模一樣。
他曾經有多愛這雙眼，在那之後有多少年，他就痛恨了多少年。
可是他有最漂亮的眼睛，卻永遠都不會有她那樣決絕的眼神，他的眼神永遠真摯善良，永遠帶著天真，即便是在生氣，在假裝冷漠的時候，他的眼睛里都很難會有其他的情感。
這是上天賜予他的純粹。
可他卻偏偏，是他和那個人的孩子。
「你把這個世界想得太簡單了，你現在覺得你想要娶她，但將來的某一天你一定會後悔。」
後悔在這麼早的時候給予了對方這麼多愛意。
後悔自己曾這麼愛過這個人。
「我不是你，我永遠不會背叛我愛的人。」馳遠說這話的時候神色冰涼，聲音沒有絲毫溫度，他的眼神也充滿了幽怨。
即便他的眼睛永遠有溫度，在這一刻馳策也還是從他的眼睛里看到怨恨。
他怨他。
過去了這麼多年，馳遠仍然還在介懷過去的事情，仍然在為過去的事情怨恨自己。
這是他怨恨自己的原因，馳策一直都知道。
可是時間太久了，久到他自己都忘記了曾經他有多愛那個人。
可他仍然記得他有多恨她。
「那麼她呢？」馳策不像之前那樣不管馳遠說什麼都凶神惡煞只想發脾氣的樣子，問出這個問題的這一刻，他甚至比馳遠還冷靜。
任何人都有可能毫無保留地愛另一個人，可是對方呢？沒有任何人可以要求對方以同等的程度愛自己。
正因為如此，才會有恨。
因愛而恨。
「你現在是要把你婚姻失敗的髒水潑到我母親身上嗎？」馳遠不敢相信地看著馳策，這也確實是馳策第一次說這樣的話。
以前不管是他多麼想要去找母親，他也只是毫無理由地阻攔，給不出他一個理由，就只能從經濟上阻止。
即便他們之前因為這件事吵過那麼多次，馳策都不曾說過一句對於婚姻的評價。
他從來不說他們的婚姻為什麼會失敗，從來不說母親為什麼寧願不要他也要走，從來不說找母親回來。
從來都沒有。
他今天終於提了，卻是這麼堂而皇之的指責。
「婚姻失敗……」馳策自嘲笑了笑，「你說得對，我的婚姻確實很失敗。我從來沒有這麼地後悔做哪一件事，我最後悔的，就是當年和你母親結婚。」
「別把你自己標榜得像個受害者，你自認這些年過得不好，那我的母親呢？她難道就過得很好？她知道她唯一的至今還不被允許去見她嗎？她不知道。她只會以為，她的兒子和她的丈夫一樣狠心，都對她殘忍！」
馳遠對母親的記憶已經很淡了，即使是自己想都很難想起她的樣子。可當馳策這樣說她的時候，他又會為母親不平。
他從來不覺得一個女人在婚姻里走了一遭最後沒有丈夫還沒有孩子是公平的。
當年母親走的時候孑然一身，或許她帶走的只有對這段婚姻的失望和對丈夫的恨。
馳策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很久很久之後才緩緩睜開眼睛，情緒再次平復了下來。「我不想和你討論這些沒有意義的事情，你愛和誰結婚那是你的事情，與我無關。」頓了頓，他似乎還是覺得有必要，還是選擇了開口，「我從來沒有背叛過這段婚姻和你的母親，我恨她也是事實。你只說我從不讓你去見她是我殘忍、我無情，可你有沒有想過，這麼多年她也從來沒有看過你，又是因為什麼？」
「你不能當作沒有母親，那她呢？她真的記得她還有個兒子嗎？」
馳策隱忍地握緊了拳。這些話他從來沒有和馳遠說過，他當然也知道很多話永遠憋在自己心裡也比全盤告訴孩子強，可他也是人，他難道真的就不會痛嗎？
就像當年她做出那樣的事情還理直氣壯地對待他的時候，他也很想問她，難道他的心就不會痛嗎？
「明明就是因為你……」
「因為我的阻止？你以為這些年我真的是向你隱瞞你母親的信息或是阻止你去找她嗎？我從來都不知道她在哪裡，我告訴你的那些地方也都是假的，我不想讓你去，也是因為不想讓你發現。」馳策雙手搭在拐杖上，指尖也在微微顫抖著。
有些話能說，有些話最好不要說，可馳遠不是長大了么？
成年人目光所及之處理應是成年人的世界。
成年人的世界是什麼？是被無盡的謊言遮擋的無盡的真相。
那些血淋淋的真相平鋪開來，逼迫著所有人接受。
馳遠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突然的被迫接受這樣的訊息。
他當然希望馳策說的都是假的。
可是他無法說服自己，他沒有去見過母親的原因是馳策的阻攔，那母親沒有來見過他呢？
自從母親走後他就真的再也沒有見過母親，為什麼呢？她為什麼也從來沒有來見過他呢？
哪怕一次。
一次都沒有。
在他被馳策漠視的時候他安慰自己，沒關係，等見到母親就好了，然而現在事實卻是，他在許多年前就已經被父親和母親都拋棄了。
他們的婚姻失敗，所以他沒有愛。
只是因為他是他們的孩子，他就要接受這些。
沉默了不知道有多久，馳遠終於收拾好心情后，看向馳策，他動作還是沒有變，仍然還是那樣。
「你成功了。你們愛不愛彼此我不知道，但我在十幾年前竟然就成了事實孤兒。」他說著說著笑了起來，對自己在今天接收的這一切都感到荒唐。「不過沒事，反正我本來也不是來和你商量這個事情的。」
「我想我的婚姻還是不需要你來做指點了，不管結果如何，我都至少不會讓它像你們一樣失敗。我只會是比你成功的繼承人。」
少年時期，他可能真的祈禱過，父親母親能多愛自己一點，長大以後發現父親不愛自己，他努力勸說自己，沒關係，他還有母親，等找到母親，他就會重新擁有愛了。
這樣的信念在他心裡堅持了十多年。
他為了去見母親花了多少的努力，他在今天才知道，原來這一切都是白費。
他怎麼會不恨。可是他不想要自己成為馳策那樣的人。
聞今言還在房間等他，聞今言在愛他。
所有的一切就還有意義。
他的生命並不是沒有意義的，只要聞今言在，他的生命就還有意義。
作者有話說:
嗚嗚嗚今天也想把眼淚獻給馳遠/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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