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慶帝的籌劃
31.06
雷聲隆隆，淅淅瀝瀝的春雨如銀線般連綿不絕，雨滴綿綿打在新開的梨花上，毓秀宮像是鋪了一地的碎玉。
門掩夜色，一個身穿蓑衣的高個兒人影提著食盒快步走進毓秀宮配殿，剛到門口，便聞到從門縫中透出來的雅緻香氣。
削綠恭敬的叩門，姜妙元沒抬頭，矜貴地應了聲「進」。
脫下蓑衣仍在門口，削綠笑盈盈進門：「端懿主子好口福，饒是下著如此大的雨，我家主子依舊惦記著您，派奴才騎快馬去出宮去積香居買了查干湖的頭魚，用油紙包著，現下應該還是熱的。」
終於抬起了眼，她剛剛沐浴過，身上就披著輕紗一件。削綠看著燈下美人的雅緻貴氣，突然就明白了自家世子為何對姜妙元如此上心。
「他倒是有心。」姜妙元眉眼一彎。
錦雀一臉笑意地手爐塞到削綠手裡，接過食盒：「削綠姑娘快暖暖手，這大冷的天，真是有勞了。」
削綠推辭：「不了，多謝公主和姑娘的好意。還有一尾魚屬下得趕緊給我家主子送去。」
「為何他不來毓秀宮和本宮一起用膳？」
削綠愣了一下，撓撓頭，其實她也問了沈拓為何不過來，沈拓說的好像是：不開竅的榆木腦袋，撩了就跑不負責的壞女人，本王才不會過去和她一起用膳。
這樣說好像會壞事的樣子。
削綠搜羅了肚子里僅有的幾個成語，咬牙道：「主子說端懿公主秀色可餐，一起用膳很可能只顧著看她忘了吃食，糟蹋糧食是大罪。」
噗嗤一聲笑，白鷺下意思捂住嘴。
柔柔地瞪白鷺一眼，姜妙元婉轉地提起筷子：「告訴他，下次本宮請客，小廚房做飯，當做回禮。」
*
從滿庭芳入手查出的衛氏賄賂御林軍一案事關重大，慶帝下令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會審，京兆尹府從旁配合，但是到了選擇主審官的時候，卻犯了難。
這事盤根錯節，前朝涉及到外戚衛氏整族和三朝帝師公孫一家，衛氏黨羽遍布朝堂機關大小部門，公孫一家桃李滿天下。太子姜茂看似置身事外，但是事關奪嫡和謀逆，太子黨的人自然也不會袖手旁觀，甚至慶帝自己身邊的這些內室宦官，屁股上都不一定乾淨。
更遑論還有後宮的一位公主和一位前皇后……
握著御筆的手久久停留在宣紙上端，直到一滴墨水滴落在紙上。
「啪嗒。」
慶帝回過神來，嘆了口氣，黃猛低著頭機靈地掀開眼皮：「陛下口渴？老奴去倒茶。」
「朕不渴。」慶帝揉揉眉心，保養得當的臉上並沒有多少歲月的痕迹，但是坐在龍椅上的姿態卻沒了少年意氣，反而顯出了些許的老態，「朕是累了。」
黃猛趕忙撩袍子跑到高台上，兩根中指用恰到好處地力道揉著按著慶帝的太陽穴：「累了就歇歇，陛下看了一下午的摺子了。」
「呵呵。」慶帝無奈笑笑，「看一下午，也沒看出個頭緒，朕老了啊。」
「您不能老，奴才瞅著您春秋正盛呢。」
「老東西！」慶帝閉上眼，喟嘆到，「兒女都長大了，都有自己的想法了，朕能不老嗎。」
身為皇帝，看著是九五之尊，天下一等尊貴人，但是卻有許多不得已的事情，比如很多話自己想說，卻不能說出口，這時候身邊人的重要性就顯示出來了。
黃猛聽出了慶帝話里的玄機，斟酌到：「陛下別想了，想多了也忒煩心。老奴前幾日聽鹽醋局的小太監說了件民間趣聞，說是綏安城手藝最好的那個花匠年前培育了一株並蒂牡丹，牡丹多尊貴的花啊，並蒂的實在是世間罕見，是以他日日精心照料。可是天有不測風雲，其中花苞大點的那朵不知怎麼就蔫兒了。花匠想著那就趕緊保住僅剩的那朵吧，就把蔫兒了的那朵剪下來了，結果您猜怎麼著？」
慶帝睜開眼：「怎麼著？」
「說起來真是奇怪，那朵蔫兒的剛減下來，另外一朵本來開的好好的呢，結果沒辦日的功夫，竟然萎了。更奇的還在後頭呢，那花匠一看這不壞事了嗎，就趕緊把剪下來的又嫁接回去了，結果精心呵護下兩朵又都活了。」
言畢黃猛嘆了口氣：「這或許就是合則生，分則滅的道理吧。」
慶帝的眉心終於舒展開，笑得褶子都出來了：「老東西，老東西，還得是你！」
從旁邊衣架上取下披風，黃猛垂著眼睛恭敬道：「陛下恕老奴多嘴，這事兒事關國之根基，陛下是個重感情的，老奴從小就知道，但是那幾位主子死罪可免，活罪斷然是不能逃的啊。」
深以為然地點頭，慶帝望著一角藍天：「朕省得，本來也只是想保她們一條命罷了。」忽然又嘆了口氣，「合則生，但是這事兒該怎麼和元兒說呢，她如今身份不同往日，若是鬧起來，輕易不能搪塞啊。」
黃猛的頭更低，一雙眼睛緊緊盯著腳下的金磚：「話說回來，其實端懿公主還未有封地……」
「封地？」慶帝不滿地蹙眉，「我魏國國土現在已經被點點蠶食，再給她封地？」
黃猛伸手給慶帝繫上披風帶子，小聲說：「老奴覺得，青州這個地方其實是十分合適的，你不如先去探探端懿公主的口風再說。」
愣了一下，慶帝緊緊盯著黃猛，銳利地目光只教黃猛如芒在背：「老奴失言了……」
冷哼一聲，慶帝淡淡道：「黃猛，你得記著，誰才是你的主子。」
黃猛趕緊跪下，嘴裡直說「老奴謹記」。
慶帝復又笑開，廣袖一甩，往大門外走去：「你是出了個好主意。」
黃猛慌忙起神，起的太急又摔到地上，旁邊的小太監趕緊去攙扶，卻被他一把推開，自己接著踉踉蹌蹌地跟上慶帝：「陛下是去毓秀宮看端懿主子？老奴去傳鑾駕。」
「不必，路不遠。」慶帝望著前邊筆直地宮道，悠悠說，「朕去棲鳳宮。」轉頭叮囑黃猛：「你傳頂轎子，去策兒那，把策兒也接到棲鳳宮中來，記得動作要快，別被茂兒看到了，省的他多想。」
作者有話說:
小劇場1：
沈拓：媽的我再也不要理姜妙元那個榆木腦袋不開竅的蠢女人了。
削綠：什麼？您一定要理端懿公主那個秀色可餐勾人心魄的俏嬌人，好嘞，屬下這就去回話。
姜妙元：嗚嗚嗚，夫君對我的評價真高，我要加倍對他好。
沈拓：怎麼回事，怎麼越罵她她對我越好呢？莫非，莫非……她是個抖m？
小劇場2：
姜茂：我怎麼能不多想！你就是看著我善良才欺負我！
作者：慶帝對孩子也不能說太差，上輩子妙元不願意嫁，他也沒往死里逼她（話說回來往死了逼著就元兒嫁了或許是個正確選擇呢）。其實他是拎不清，想要所有的孩子都和平共處，可是他自己卻還偏心……於是釀成了很多悲劇。
解釋這麼多，我還是想說：慶帝你這個渣爹，去死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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