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借刀殺人
37.89
眉心微皺,沈拓定定看她,姜妙元面不改色,淡然夾起一塊涼拌青瓜。
收袖坐下,沈拓聲音清淡:「殿下對下官,有些誤會。」
姜妙元輕輕一笑,音調曼雅:「哦——」
明顯就是不相信的樣子。
但她並不打算在這個話題上多做糾纏,本來就是無法證明的事情,逗個悶子便罷了。再者說,姜妙屏把錦雀害成這個樣子,她滿心只有報仇這一件事。
「你打算把姜妙屏怎麼辦?」
燭火搖曳,更顯得沈拓半輪側臉深邃莫測。
「按她的罪行,死一百次都不過分。」
「是了。」放下筷子,妙元從白鷺手中接過茶水漱口,「但是父皇一直壓著,就是不下令。」
輕笑了一聲,沈拓:「公主可真是個善性兒人啊。」
聽出他話里的揶揄,妙元斜乜他一眼:「周大人這是什麼意思?」
夜風漸起,沈拓望著窗外隨風婆娑的枝丫,緩慢道:「殿下猜下官為何將姜妙屏關進宗人府,而不是大理寺。」
「宗府正院主管皇室宗親事物,關押皇室貶謫犯罪人員,紀錄罪責過失,她是長公主,本來就應當去宗人府……」
話說到一半,妙元忽然覺得有些不對,驚訝地看了眼沈拓:「可是她現在是庶人啊。」
「正是。」沈拓笑一聲,「整個宗府大院,只有姜妙屏一個人是庶人,其他的,均是皇室宗親。殿下覺得,衛貴人能在後宮獨攬君寵,衛氏一族能在前朝把持朝政,如此招搖跋扈,敵人就不想在她們落魄的時候踩上一腳嗎?」
「明白了。」妙元點頭,「大理寺和刑部收押的都是平頭百姓,只有宗人府收押的是皇室宗親。這些個皇室宗親中不乏有人是被衛貴人或衛氏甚至是姜妙屏自己陷害的,只有這些人才敢對妙屏下手。」
「公主冰雪聰明。」
眼波斜斜地瞥過去,妙元狀似無意地嘆氣:「未及周老闆半分啊。單看您這些謀略和手段,若是有人不知道,該當覺得您是宮中長大,而本宮是商賈丫頭呢。」
怔愣一下,沈拓拱手:「公主真是折煞了下官啊。」
話題被他不著痕迹地拉扯過去:「那剩下的事情,就是要在宗人府中找到對姜妙屏最恨之入骨,恨不得殺而快之的那個人了。公主長在宮中,應當對前塵往事十分了解吧?」
這……這還真是有些為難她。上一世她一直做縮頭烏龜,對宮內的是非永遠秉持敬而遠之的態度,下匙便關門,一年十二個月恨不得三百六十五天抱病避事,她對妙屏與他人的恩怨實在是不甚清楚。
良久,她斟酌著說出一個人名:「周老闆覺得,佳恆郡主怎麼樣?」
白鷺聽到這個名字悠悠嘆了口氣:「可憐見兒的,那佳恆郡主本是京畿貴女中一等一的好閨秀,青天白日地去參加一場詩會,就被滿庭芳的夥計綁了,強迫著伺候了大半個月的客人。聽說被救出來后,人神志不清了。」
姜妙元望了眼沈拓,當初在滿庭芳遇險,若非他救駕及時,恐怕世上除了這位瘋掉的郡主,又要多上一個她自己。
妙屏解釋:「依大魏律例,瘋子殺人,論為無罪。」
「那是極好。」沈拓點頭,「如此一來,眼下只需要為佳恆郡主尋一個進入宗人府的正當理由便可。」
第二日早朝,議事的重點仍然圍繞著衛氏謀逆案。
慶帝態度明確,衛氏一族死不足惜,但是衛貴人以及姜策姜茂罪不及死。
「朕與衛貴人,年幼相識,自潛邸之時她便陪伴於朕的左右。妙屏乃是朕的頭生女兒,策兒平日又是如此孝順懂事。諸位愛卿,朕知道這於理不合、於法不容,但是你們也是有妻有兒的人。朕……朕狠不下心來啊。」
一通話說得朝堂上文武百官心中的憤懣只多不少,那那些被衛氏害得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的官員怎麼辦?
那差點被燒死的端懿公主,側妃險些被害死的太子殿下,皇上怎麼就能狠下來心?
見大殿上下無人響應,慶帝有些尷尬,看了黃猛一眼。
黃猛謹身走到高台上,從袖中摸出一份聖旨:「罪己詔,朕即位以來,所為軟弱,使外戚獨大,妻兒狂悖,致使前朝不濟,後宮混亂。然則此事非兒女全責,朕尤有教導不力之錯。人之們事,孰能無過,在朕日御萬幾,自然多有違錯,朕既知過,每自尅責生悔,望愛卿寬恕,朕誠謝之。」
沈拓低頭失笑。
公孫斐拱手出列:「殿下之錯,乃天下為為夫為父者皆會犯的錯誤,臣請求免去姜妙屏和姜策死罪。」
罪己詔加上公孫斐的推波助瀾,殿上官員無法再堅持,終於不情不願地替妙屏和姜策求了情。
「臣等請求聖上免去姜妙屏與姜策死罪。」
慶帝揮手:「准。准。」
這時佳恆郡主的爹從隊伍中站了出來,嘴唇蠕動幾下,卻又沒說出話來,只有兩行渾濁的淚水從蒼老的雙眸中留下。
聯想到佳恆郡主的遭遇,慶帝此時頗能理解作為父親的難處,是以問了句:「靖國公有話直說便可。」
靖國公拱手,聲音悲切:「回稟聖上,臣的女兒佳恆,您知道的,如今……如今是瘋了。臣是願意養她一輩子,然則她的嫂子要進門了,對此頗有意見,手心手背都是肉,臣不能因為兒子就捨棄女兒啊。臣本想在綏安城中買處別院安置佳恆,但是大魏如今不準官員私置宅院。臣斗膽請求將佳恆送進宗人府暫居幾日,雖是瘋了,她好賴也算是宗室貴女……」
「准。」慶帝答應地乾脆,「來皇城中也行!」
「多謝聖上,她如今行動乖張,動輒神志不清,還是去宗人府為好。」
慶帝點頭,沒再多說什麼,便退了朝。
沈拓官職最低,離門口最近,是以第一個邁出了大殿。靖國公緊走兩步追上沈拓,兩個人邊走邊聊。
公孫斐不動聲色地看著一切。
作者有話說:
佳恆是個苦命人兒啊,作者給她道歉,純純是推動情節的工具人,卻給她安排了這樣的悲慘的遭遇……對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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