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內務府風波
38.51
暮春晴好的日子裡，綏安城西四牌樓熱鬧得很。
沈拓動作利索，從衛國公府中搜出各色證據兩大箱，加上從大理寺送上來的審訊口供，衛氏一族整族被判了斬立決。
鐐銬撞擊的金屬聲響在乍暖還寒天氣里，衛氏整族三百餘人排成一隊，一步一步往刑場挪著。身著灰白的囚服的衛家人拖曳在街上，被刀面反射出的冷光照著，像是長蛇腐朽后的白骨。
「吧嗒」，雞蛋扔到了衛城的頭上。
圍觀的百姓發出怒吼：「呸，蛀蟲！」
隨後接二連三的雞蛋和菜葉以及各色垃圾統統扔了上來。
時辰將到，沈拓坐在高台上，親自監斬。
「衛城，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他居高臨下地問。
衛城從案板上微微抬頭，正午的陽光刺得他眼睛眯成一道縫。用蒼老而骯髒的手抹了一把蛋液，衛城冷笑一聲：「黃口小兒，成王敗寇罷了，若是我衛氏贏了，今日在這刑場上的，就是你！」
長風獵獵，吹得沈拓補子上的鵪鶉像是即將迎風而去。
他卻不惱，從高台上撩袍走下來，蹲在衛城身邊。
「衛國公為人真是硬挺啊，死到臨頭了還如此嘴硬。」
衛城定定看著沈拓：「老夫一直都沒明白，你為何要一心護著姜妙元那個小丫頭？以你的財力，加上當初衛氏，這魏朝不就在你我手掌中。」
「嘖」一聲，沈拓皺眉：「衛國公心中只有錢權二字嗎？」
衛城：「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天邊流雲遮住半個太陽，劊子手低聲提醒：「周大人，可以行刑了。」
「好。」
沈拓扶手站直，背對衛城：「我為了心中大義，也為了畢生所愛。」
滾燙鮮血濺在石板上，沈拓淡淡瞥了一眼，沒什麼表情。
徐蕻惋惜道：「堂堂衛氏，名門望族綿延九十餘年，如今竟然落得這個下場。」
皺眉看一眼徐蕻，沈拓笑一聲：「怪哉，衛氏敗落難道不好？若還是當初那個忠臣良將層出不窮的衛氏，對趙國可是大為不利啊。」
削綠竊笑：「世子是個務實的人。」
躍上馬，沈拓嘆口氣：「無不務實不知道，但是天天為端懿操碎了心卻是真的。」
徐蕻策馬，和沈拓並駕：「回稟世子，快結束了。二殿下那邊已經將周邊國家盡收囊中，等到他與魏國開戰時，咱們就能回去了。」
微微頷首，嘴角勾了起來，沈拓自嘲：「本王應當是天下第一娶親困難戶了吧。」
削綠：「就算是為著端懿殿下的樣貌吧，要娶這種美人兒，受些委屈又何妨。」
心裡又是一聲嘆息。
他該如何與徐蕻和削綠解釋呢，倒不是不肯受委屈，只是那姜小元，對他誤解頗深。
整日覺得他是不行的！
這該找誰說理去。
這頭衛氏寥落伶仃，那頭靖國公府喜事臨門。像是專門要出心中那口惡氣似的，靖國公府妝點的異常紅火，更襯得衛國公府凄凄慘慘。
靖國公府新娘子進門的前一晚上，佳恆郡主便被送上了去宗人府的馬車。靖國公夫婦二人皆是武將世家出身，年過半百仍是英姿颯爽，一路將佳恆郡主護送到宗人府外。
馬車中，靖國公夫人從袖中取出一張畫像，慢慢攤開，送到佳恆郡主面前。
「我的兒，你可一定要記住，現在你的仇人就只剩這個女人了！」
馬車轆轆，咬牙切齒的聲音聽得並不真切，但是隻言片語中，卻足以聽出仇深似海。
佳恆郡主嘻嘻笑著：「記住了記住了。」
看著如今心智失常的女兒，經國公夫人眼中閃過濃重的悲痛，聲音也漸漸顫抖，那握慣了紅纓槍的一雙手，此刻竟頹然無力。
將一把金質的彎刀塞到佳恆的手中，經國公夫人強忍淚水：「孩子，你還記得為娘是怎麼說的嗎？」
「知道！」佳恆郡主拔出來彎刀，在空氣中揮舞兩下，最後對著畫像中笑語盈盈的姜妙屏刺了進去，「就是把刀扎到這個女人身上去！娘說了，只要扎到她了，娘親就給佳恆買胭脂，買糖葫蘆。」
「扎哪裡？恆兒還記得嗎？」
「記得記得。」佳恆指指自己的胸口，「是這裡，撲哧一聲，越深越好。」
說著話，她還拿著刀子往自己身上比劃。
靖國公夫人連忙抓住他的手：「好了恆兒，娘知道記住了，別亂動，當心傷了自己。」
遞給佳恆一塊雲片糕，靖國公夫人摸摸她的頭髮：「恆兒乖，娘出去坐坐，你在車裡面好好待著。」
佳恆啃著糕點，乖乖點頭。
心疼的望她一眼，靖國公夫人撩簾蟄身出去，和靖國公對視一眼，相顧無言。
良久，靖國公聲音嘶啞的問：「都交代好了？」
「嗯。」
「恆兒她，沒問題吧？」
「能有什麼問題！」經國公夫人的手狠狠拍在橫木上，「我的恆兒只是瘋了，她又不是傻！她一項聰明伶俐，最聽我的話，要不是……要不是殺千刀的衛氏，我的女兒怎麼能變成這樣子……」
說的最後，她靠著橫木低聲啜泣起來。
靖國公眼中也是淚光點點，握著韁繩的指尖微微發白，別過臉去，不敢看靖國公夫人，只有上下劇烈翻滾的喉結出賣了他的情緒。
肩膀不然被人輕輕拍了下，佳恆郡主拿著糕點，怯生生地說：「娘親，你怎麼了？你怎麼哭了？吶，糕點給你，甜的，吃了就不要哭了。」
怔了一下，靖國公夫人一把摟住佳恆郡主，放聲悲慟：「我的兒啊，我用心教養了十六年的女兒啊！」
……
終於到了內務府大門前，靖國公擦乾眼淚，對看門的小太監說：「奉聖上之命，送佳恆郡主來內務府暫住幾日。」
小太監呵腰，這是整個大魏僅剩的國公大人了，連忙笑著說：「勞駕靖國公親自相送，奴才這就開門。您放心，佳恆郡主在的這幾日，奴才們一定將郡主照料的好好的。」
靖國公肅著臉：「有勞。」
大門漸漸打開，車夫揚鞭，趕車進府。
「且慢。」
公孫斐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宗人府乃皇家重地，還請靖國公配合搜查。」
作者有話說:
沈拓：妙元竟然覺得我不行，我真是沒處說理。
作者：我只能說你笨，你明明可以自己找自己說理。
沈拓：啊？
公孫斐：要不我來教你得了，不用謝。
妙元：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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