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妙屏死了
40.37
內室霎時間變得寂靜,只有裊裊的熏香盤旋著升高,最後消失在油燈照不到的暗處。
食指蹭了蹭鼻子,沈拓有些不自然:「現在開始?」
打了個寒顫,妙元把錦被往上拉了拉:「你以後別這麼說話,我瘮得慌。」
「好。」
身子往裡面挪了挪,妙元大方地分給沈拓半張杌子:「來,你也靠著。」
愣了一下,拱手說句「恭敬不如從命」,沈拓便和妙元挨著坐下。
「事先說好,你這個故事最好跌宕起伏、橋段新奇,不然本宮可不饒你。」
「好。」沈拓泠然似雪的聲音和著銀灰,響在寂靜的春夜中,「話說正是周禮崩壞,天下大亂前夕,山陵國出了位太子,長到二十多歲時,遇到了平丘國的公主,」輕笑一聲,沈拓望著窗外芭蕉,聲音裡帶了些許的暖意,「那可是位天魔星,磨死人不償命。」
「太子對她呢是一見鍾情,再見傾心,三見呢就打定主意娶回家了。」
「那公主肯定很漂亮。」妙元接了句。
「為何這麼說?」
「唔……」黑曜石般的眼珠子轉了轉,妙元說,「一見鍾情大多都是見色起意。」
「……」
沈拓失笑:「哪裡來的歪理。」
「不是么?」
搖了搖頭,沈拓正色道:「不是。」
「為何?」
為何?眉心微皺,沈拓想說因為他不是扎樣的人,但是沒法說,只好找了個借口:「因為公主並非極其漂亮,也就是和殿下差不多。」
「那就是極其漂亮啊,和本宮差不多,簡直是沉魚落雁了。」
「好好好。」
「不行,你不準敷衍。」一雙細白的手忽然捧住了沈拓的臉,妙元強迫他轉過頭來看著她,「睜大你的狗眼看看清楚!」
少女凈白的臉上沒有任何脂粉色彩,乾淨得仿若涇窯新燒出來的白瓷,輕煙和銀灰又給她蒙上一層模糊的影子,像是白瓷上籠了層茜白紗。
其實沈拓視力極好,百步之外能看清葉子的脈絡,但是一句「下官看清了」卻被他咽回去,含笑說一句:「殿下恕罪,臣看不真切。」
妙元往上爬了一步:「這樣能看清了嗎?」
沈拓搖頭。
柳葉眉皺成一團,她乾脆掀了錦被,又往上湊了湊:「這樣總行了吧?」
鼻尖和鼻尖不過只有二尺的距離,妙元說話間呼出的汀蘭香氣正好拂過沈拓的面頰,沈拓點了點頭,手指輕輕擦過妙元的眉眼、鼻樑、嘴唇。
「看清了。」
妙元有些僵硬,總覺得這樣不正常,但是沈拓的聲音動作彷彿有蠱一般,她只想再靠前,不願意遠離分毫。
「公主?」
沈拓喚了一聲。
妙元把食指按在他的唇上:「魏國有傳說,狐媚子會在夜深時候幻成人形勾引人,你乘月而來,是人是狐?」
垂下眼睫,沈拓低笑一聲:「公主覺得呢?」
「本宮不知道。」妙元挑眉望著他,微微上揚的眼角盡顯風流嫵媚,「不如你做點什麼讓本宮驗證一下?」
還沒等沈拓有所反應,妙元的下一句就送上他的耳畔:「沈拓是不行的,你是狐媚子的話,你該當是行的。」
眉眼間染上了些許的惱怒:「殿下到底是哪裡聽來的風言風語?」翻身把妙元按在身下,沈拓逼近她,「以後不準再說,沒影兒的事情說得像真的一樣。」
「唔,惱了。」這就沒意思了,妙元推了推他,「你真是開不起玩笑。」
不推還好,這一推一動之間,姜妙元忽然察覺到了些許的異常,隔著錦被,好像是有什麼東西硌著她的腿。
她不是未經人事的女兒家,只是一個清淺的觸碰,腦子裡便有什麼東西漸漸澄明透亮起來。
只是還沒給她時間細想,殿外忽然傳來異動。毓秀宮的院門被大力敲響,黃猛抱著拂塵匆匆忙忙從正殿里跑出來。
「什麼狗東西,陛下剛剛和寧妃娘娘歇下,這會子來驚擾聖駕,不想活了?」
妙元和沈拓對視一眼,沈拓旋即起身,妙元飛快地穿上軟底鞋去了門外。
叩門的是內務府總管,像是一路跑過來的,說話上氣不接下氣:「黃公公,出大事了……」
「怎麼?你祖墳被刨了?天大的事也大不過陛下休息。」
內務府總管跪下磕頭:「這回真是大事啊,前長公主……被佳恆郡主刺傷了啊,怕是,怕是活不成了!」
白鷺「呀」了一聲,妙元轉頭瞪了她一眼。
此話剛出,毓秀宮正殿的燈亮了。
寧貴人的聲音婉轉著響起:「讓他進來說。」
內務府總管連滾帶爬地進了正殿,正殿大門在他進去的瞬間接著合上,像是只吃人巨獸的大口。
見再也聽不到什麼,妙元緩緩回到桌前,沈拓拱手告退:「事發突然,並非是我這邊動的手,下官先回去,查明之後再像公主稟報。」
他料想到會有人查驗靖國公府的行禮,所以特意讓靖國公給佳恆郡主帶了把刀。一旦刀被收去,那些人便也會放鬆警惕,他計劃的是派徐蕻削綠潛入內務府,替佳恆郡主下手。
他其實並不能相信一個瘋了的姑娘能成事。
然而事到如今,卻超出了他的計劃。
這時偏殿的門也被扣響,沈拓略一點頭,從窗外翻了出去。白鷺點亮燈后,才慢慢地去開了門,營造出剛醒的錯覺。
是毓秀宮的大丫鬟。
「冬雨姑姑沈燁拜訪,敢問是為何事?」
冬雨福身:「娘娘讓我回稟端懿主子,殿下悲痛欲絕,請公主早做打算。若是方便,娘娘願意在此刻進言,請陛下與公主見上一面。」
沉吟片刻,妙元點點頭:「有勞寧妃娘娘。」
冬雨笑了笑,轉身裊裊離去。妙元命白鷺去小廚房用蒜臼子榨了些辣椒汁滴在絹帕上,自己又從粉盒中取了些鉛粉,在唇上塗了薄薄一層。
做完這一切,沒過多久,正殿里就傳召了她。
妙元一路哭哭啼啼,歪在白鷺身上,一副走路都走不動的悲痛模樣。
「父皇,姐姐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啊?若是真的,真的是不成了,元兒知道姐姐有心愿未了啊。」
慶帝頹唐地坐在毓秀宮主位上:「難得元兒如此悲痛。」
蘸了辣椒水的帕子在眼下輕輕一按,她的眼淚便像是斷了線的珠子:「姐姐雖然不待見元兒,但是到底宮中只有我們兩個女孩兒,元兒其實,心裡一直有姐姐的。」
慶帝如今只關心妙屏的未了心愿。
妙元抽噎一聲,回答慶帝的問題:「姐姐一直都想嫁給公孫斐呢。」
作者有話說:
沈拓:媽的死都不死在合適的時候,壞我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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