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始亂終棄
42.86
陵墓都是早就建好的，活人惦記身後事，皇家尤甚。恨不能生下來就先準備好棺材板兒，早早佔個風水絕佳的好地段，屍骨埋進去后，保國祚綿長，保子孫平安。
衛氏照理是進不了皇陵的，謀反的罪名，不給她扔到亂葬崗就是慶帝寬宥了。奈何夫妻情深，臨到下葬時，慶帝一道旨意，恢復了她貴人的位份，又給她埋進了妃嬪坑裡。
低垂著眼睛，姜妙元聽到旨意，沒什麼反應，只是默默給慶帝滿上了茶。
退下去時，慶帝叫住了她。
「元兒，你是不是覺得朕做得不對？」
心中有不甘，妙元回了句模稜兩可的話：「天子無錯。」
嘆了口氣，慶帝緩緩說：「你們人人都道衛氏罪大惡極，朕承認，但是確實是衛氏陪朕時間最長啊。」那是段無論時隔多久都不會褪色的回憶，慶帝聲音愈發蒼老：「衛氏在朕還是王爺的時候便入潛邸，正妻高門大戶出身，秀致文雅，落落大方，又大朕四歲，朕總覺得那是朕的姐姐，不敢親近。」
「而那時衛家仍是二流世家，朕與衛氏在馬球場上相遇，她不要名分，甘願嫁給朕做側夫人，是她陪朕一路從刀光劍影中坐到如今這個位置啊。」
「屏兒是朕的第一個孩子，朕難免偏心，卻沒想到縱得娘倆如此無法無天。但是事到如今，她們既然已經去了，朕不願意不給她們體面啊。」
流雲袖下面的雙手悄悄握緊，姜妙元在心裡吶喊，那我的母親呢？我的母親又何其無辜！她本是自由恣意的江湖女子，你微服私訪時被驚鴻一瞥所吸引，又在將她納入後宮之後迅速地冷落。
眼見妙元沉默，黃猛瞅瞅四下，開解道：「皇上聖明燭照，一切的打算自然都比旁人好些，端懿公主近日操持喪葬，雜事繁多，許多能幫她定奪的事情，皇上定下了，端懿主子自然也能理解您的良苦用心。」
事已至此，妙元點了點頭：「這程子是真的累極了，不知不覺，已經到了春色滿園的時候。」
「可不是嘛。」黃猛笑著說，「姑娘家家的忙這些，確實疲累。等閑下來了，您大可離宮去封地上散散心。」
黃猛這話提醒了慶帝，青州增補駐軍的事情一直懸而未決，只等著妙元巡視封地了。點了點頭，慶帝斟酌道：「最遲五月，你下去看看？」
妙元頷首：「都聽父皇的。」
說話間，外邊太監通傳公孫斐求見，慶帝准運。妙元便垂著眼睛，退到了一旁。
余光中只能看到越來越近的一雙官靴，鞋子尖上縫了一塊白綢布，黑白兩色，是家裡有人去了的標誌。她悄悄抬起眼睛，看見公孫斐青色長褂外邊罩著灰白的孝袍子，束髮的的冠子也換成了白玉的。
他是踏踏實實為妙屏守靈呢。
他的聲音不想往常那般清涼：「啟稟皇上，臣公孫斐有一事相求。」
慶帝對於結冥婚一事，多少對公孫斐是有些愧疚的，便點頭：「說。」
「妙屏公主不幸離世，臣身為公主夫婿，尊卑有別，理應為其守靈三年。然時值國家危難之際，社稷用人之時，我大魏四面楚歌，趙國虎視眈眈，公孫斐雖未文臣，不事武功，但自幼熟讀兵法，雖有紙上談兵之嫌疑，亦有用兵如神之可能。是以，臣奏請辭去三年守靈，去邊關保家衛國，畫喪妻之痛為護國之能，如此也可替妙屏吾妻外祖之家減輕些許罪孽。」
額頭扣在金磚上，「砰」的一聲，公孫斐彷彿在表明用心的堅定。
這話說得入情入理，民間想來只有為父母守靈的規矩，駙馬給公主守靈，一是夫妻二人感情篤深，二是公主身份尊崇高貴。但是姜妙屏死後才恢復封號，身份並不高，再者二人是冥婚，談何感情，這種情況下，強壓著公孫斐守靈，倒顯得皇家不地道。
良久，慶帝點了點頭：「你能有這般想法，朕心甚慰。去兵部章余堂那裡，看看督軍有沒有缺，有的話，且離京去吧。」
長風過堂，揚起公孫斐的孝袍子擦過妙元的裙角。他轉身，沒有任何波瀾的眸色從她的身上略過，妙元垂下眼睛，只盯著腳下三寸地。
天上雲舒來捲去，他邁出大殿，從丹墀兩邊的白玉台階上下去了，遠遠看著，也像是天邊的一片雲。
*
喪事結束時已經是四月的尾巴，楊花落盡子規啼，天氣微熱的時節，白鷺和方登打包好一切行禮，等著第二日出發去青州。
夜裡錦雀來送行，將養了整個月的身子終於好徹底了，臉上也長了些肉。
「身上有動靜嗎？」妙元拉著她的手問。
「主子在說什麼。」紅了臉，錦雀打她一下，「怎麼能這麼快，更何況那毒不利於生育。」
嘆了口氣，妙元惆悵道：「原想著若是你那邊有動靜，走之前我也能給我那侄子備上幾件小衣服，不然等我到了趙國，省親可太麻煩了。」
說道趙國自然聯想到沈拓，錦雀笑著安慰她：「不備衣服你也是他姑姑。話說回來，前幾日和太子殿下聊閑篇的時候，我倒聽說了件宮闈秘史，那沈拓的姑姑，嫁的竟然是個商人。」
白鷺端著一盤子蜜餞進來，恰好聽到這句：「趙國的姑奶奶這麼金貴，哪個商人能娶趙國公主啊？」
看著妙元，錦雀噗嗤一笑：「說不定，現在還能娶了第二位公主呢。」
姜妙元微微蹙眉，不解地望著她。
拈起一顆蜜餞放嘴裡，錦雀小聲說：「青州，周家，周承修，周老闆的媽媽是趙國的公主，沈拓是他的表哥！」
天爺，一顆蜜餞堵在了嗓子眼，姜妙元咳嗽個不停，白鷺趕緊倒了杯溫茶遞上來。
好容易把蜜餞衝下去，她皺著眉長吁短嘆：「這可怎麼辦啊。」
白鷺以為她是擔心自己禍國殃民，搞得沈拓和周承修兄弟鬩牆，忙開解道：「公主，這事兒和你無關，他們兄弟二人到時候自會解決。」
「不是。」
姜妙元憂心忡忡地捧著蓋碗：「你說周老闆就這麼俊了，沈拓作為他表哥，且聽說趙王風姿無雙，那沈拓定然也十分出眾。」
「你說，到時候見了沈拓本宮要是也愛上了，對周老闆，算不算始亂終棄啊？」
作者有話說:
小劇場：
沈拓：呵，女人。
姜妙元：怎麼了你不服？
沈拓：who care，老子今天看到公孫斐終於殺青敗走麥城了，老子才不和你計較。
作者：……弱弱地說，他還沒殺青呢……
沈拓：那你能不能可憐可憐我早點讓我掉馬？我想吃肉！
作者：快了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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