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妙元失明
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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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醒來時,腦子還像是沉浮在江中的葫蘆,一片迷濛。但是醒的越久,神智便越清醒,姜妙元睜開眼睛又閉上,想了良久,終於確定。
她,確實看不見了。
對黑暗的恐懼大抵是人的本性,她悄悄攥緊了掌心,一動不動聽著四周的動靜。
風聲呼嘯,她現在大抵在高處,柴火嗶啵,想來周邊應該有人。然則她身在皇家長在宮城,即便是自幼被姜妙屏欺負,但是也沒少了伺候的人,是以再多的信息也分辨不出了。
她無法知道自己是被誰救起來的,更無法確定周圍的情況,只能一動不動地躺著,靜觀其變。
但是心裡到底還是有些怕的。
耶律楚琪坐在床榻不遠處的圈椅里,不動聲色地看著姜妙元的一舉一動。
金國女子大多性格豪爽,加上國中風氣開放,為官為將女子的不在少數,但是姜妙元確實是他所見過的女子中,最為鎮定大氣的那一個。
獨自一人,身處敵營,身上甚至還有河裡面碎石和岸邊枝丫劃出的血痕,但是她竟然能夠如此鎮定自若地躺著。
瞧著她花容月貌的一張臉,本以為會是個美嬌娘,還真是小瞧了她。
「咳。」耶律楚琪輕輕咳嗽一聲。
姜妙元循聲轉過頭來,望著聲音的來處,並不說話。
「你不問問本王是誰?」
金國口音憨直,且不分平捲舌音,以前金國使者來朝進貢時,每每惹得朝中大學士嘲諷,所以此話一出,姜妙元便確定了這人是金國人。
藏在廣袖中的手又緊了緊,她從容應對,端的是毫無架子:「想來是公子救了我?那確實該問名字。請問公子姓甚名誰?也好讓小女子好生謝恩。」
「小女子?」耶律楚琪嗤笑一聲,「您這樣稱呼,那我可真是受不起啊。」
「怎會受不起,公子救命的大恩,是承受得住任何謝禮的。」
「哦,是嗎?」
正要說自然如此,耶律楚琪一聲「端懿公主」就傳到了耳畔。
僵了一僵,她笑了下:「既如此,本宮也沒有好瞞著的。」
她肅了臉色,沉聲道:「既然知道本宮是端懿公主,是唯一的帝姬,來者何人,為何不下跪拜見?」
嗤笑一聲,耶律楚琪斜乜她一眼:「落湯狗,階下囚,別擱本王這裡擺譜。」
失算,姜妙元哀嘆一聲,心裡默默流出兩行淚,沒鎮住他。
*
那頭耶律楚琪撿到姜妙元后,眼見影衛折損嚴重,便見好就收撤了人手。沈拓得以抽出身,領著影衛沿江而下,一路找過去。
偶有幾次看到江面上有漂浮的物件兒,沈拓便脫靴撩袍下水,徐蕻死命攔著:「殿下,你腿上有傷,切不可觸碰江水,萬一傷口泡發感染,此地又沒有醫館藥鋪,後果不堪設想。殿下金尊玉貴,屬下前去便好。」
一雙星辰樣的眸子籠上了層陰霾,他往上擼了擼袖子,啞聲說:「本王去,不親眼檢查,總不能放心。」
然而三番兩次下水均失落而歸,望著茫茫江面,沈拓臉上漸漸露出煩躁的神色。
「都給我下水!找到公主者,賞萬金,封千戶侯!」
眾人涉水而下,動作利索,未及便遇到了先頭找尋而返的削綠。
看她空手而歸,沈拓下頜微緊,急聲問到:「怎麼樣了?下游情形如何?」
從懷中摸出一片織錦的紅色料子,削綠有些為難地答道:「回稟世子爺,屬下在下游一棵靠近水面的樹上撿到了這塊布,質地上乘,非等閑人用不到,看起來是宮中用的料子,應當是端懿主子的。屬下本以為這布是枝丫掛落下來的,但是瞧著邊緣利落,切口完整,似乎更像是被人用劍砍下的……」
覷了覷沈拓的臉色,發現他眼中山雨欲來,削綠便沒敢說下去。
天地間只剩滔滔水聲,大家肅穆站著,沒有一個人敢上去開導。
良久,沈拓嘆了口:「這樣最好,總歸,妙元是被人救起來了。」
徐蕻愣了下,似乎是不敢相信,直言提醒:「世子爺,這布料是二殿下或者耶律楚琪想告訴我們端懿公主在他手上,是要借端懿主子要挾我們。」
「本王會不知道?」一直緊繃的下頜有些鬆快了,沈拓慢慢說,「只要她還活著,剩下的都可以從長計議。」
割掉的地可以再打,退了的兵可以再調,送出去的金銀可以再賺,只要人無事便好。
姜妙元不是自苦的性子,又甚是惜命,也有許多計謀,只要沒被水淹死,她總有辦法活下來。
而只要她活下來,不管她遭遇了什麼,變成什麼樣子,他都能接受。
往回走了沒多遠,章余堂便領著兵圍了沈拓一行人。
章余堂下馬,拱手道:「沈世子。」
負手微微點頭,沈拓曼聲說:「章大人。」
章余堂看著沈拓,雖然他長衫濕透,形容算不上嚴整,但簡簡單單的動作和三個字,就讓人平白無故想起來風光霽月和金質玉貴兩個詞。
章余堂懊惱極了,為何早沒有發現異常,一個商人如何能有這通身的氣度。
像是看出來章余堂的想法,沈拓笑道:「章大人現在認出本王身份也不算晚,畢竟本王還沒有走出魏國地界兒。」
點了點頭,章余堂沉聲道:「下官奉命行事,諸侯未經宣召私進皇城是死罪,更何況魏趙兩國交戰在即,請沈世子配合……」
「配合,哪能不配合。」確定姜妙元無礙后,沈拓便又回到了舉重若輕的模樣,「老丈人請女婿,女婿豈能不去,又豈敢不去。」
玩笑話說完,他又認真說:「只一件,本王跟你走,你放了本王手下的人。」
「這……」
沈拓輕笑一聲:「章大人啊,我這是為將士們考慮。你不想想,若動起手來,我的影衛可是不見血不收場啊。」
當即拱手,章余堂後退一步:「還是沈世子考慮周全,請吧!」
沈拓慢悠悠問章余堂:「章大人,平日和御前的人有來往么?本王兩手空空去見老丈人不好看,可知陛下喜歡些什麼?」
章余堂頭疼,不知這位世子是真的豁達淡定還是缺根筋,這個時候了竟然還一口一個丈人。他皺眉說:「沈世子,念在你我在滿庭芳也有聯手的交情,我建議您不要擔心見面禮,還是擔心項上人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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