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 情話的況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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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飲食相剋的作用下，沒幾天太后的身子便虛弱了起來。先是嗜睡，然後便是腰膝酸軟。
每天請平安脈的御醫皺著眉頭，說不出來什麼道道，斟酌半天只憋出一句：「臣給您開幾副補氣血的葯。」
完顏太妃最愛在太後身子弱的時候來煩她，聽了這句話嗤笑一聲，眼波意味深長地從太後身邊的斡雷掌印身上劃過：「依本宮看吶，就是服再多的氣血方子，也補不上虧損。」
斡雷倒不惱，仿若沒聽見似的，依舊不悲不喜地垂手站著。
太后卻見不得旁人編排她，強撐著身子抓起蓋碗往完顏太妃那扔過去。奈何力氣實在是弱得不像話，那蓋碗在空中蔫蔫地打個轉，筆直落在地磚上，連完顏太妃的裙擺都沒碰到，反而是太后被自己的力氣生生曠了一下。
姜妙元趕緊上前一把扶住太后，一邊給她撫背順氣一邊開解道；「皇祖母千萬不要動氣，仔細身子。」
太后：「滾……讓她滾出去，再也不許她……踏入坤寧宮半步！」
完顏太妃笑一聲，仰頭往外走：「這樣的污臟地，你當本宮願意來？」
望著完顏太妃的背影，太后氣得幾乎要暈厥，大熱天里出一身汗。
姜妙元見狀，柔聲道：「皇祖母，妙元近日覺得天氣悶熱，特地給您調了一碗清涼可口的涼茶，裡面剛好加了些羊角，最能平心靜氣。咱犯不著被完顏氏氣到，您要不要試試？」
沒等姜妙元說什麼，削綠便已經熟練地從裝著冰鑒的食盒裡取出來一碗綠瑩瑩的茶湯：「太後娘娘，您請用。」
「慢著！」御醫高聲喊一句，「請容下官先行驗毒。」
太后胸口堵得難受，有些不滿道：「哀家也不是第一天用妙元做的食物茶水，何須此次都驗。」
斡雷寬慰道：「這也是為了您好，本來便是御醫該有的職責，更何況如今您身子欠佳，更需要百般呵護。」
姜妙元點頭稱是：「還是斡雷掌印想得周全。」
斡雷的嘴角幾不可查地彎了下，目光從姜妙元飽滿的唇瓣上收起，眼神漸漸深了下來：「這就算是周全了嗎？」
姜妙元心裡有些不安，抬眸匆匆看一眼斡雷，只看到了她似有似無的笑。
她收回視線，掩住慌亂，專心伺候太后。
太后喝了茶，又讓斡雷捏了會子肩膀，便疲倦地讓眾人散了。
削綠攙著姜妙元走在甬道中：「主子，您走這麼快做什麼？」
姜妙元壓低聲音：「我總覺得那個斡雷沒安什麼好心，你抽空去見沈拓，讓他對斡雷多加提防。」
轉過月亮門，姜妙元剛剛收住話頭，迎面便撞上了方才提到的人。
斡雷站在宮牆下，一身嚴謹的曳撒，正不悲不喜地看著姜妙元。
姜妙元在心裡罵一聲「死太監」，卻滿臉堆笑地迎上去：「掌印大人為何站在這裡？這大熱的天兒，是誰敢讓您這麼等啊。」
「你。」斡雷不避諱，開門見山，「端懿公主何須裝傻充愣。」
姜妙元被噎了一下，笑著打哈哈：「本宮可沒讓您等，你這是賴人。」
「那便是我甘心情願等你的。」
姜妙元蹙眉，這話聽著怎麼有些情話的況味。
見她不語，斡雷笑一下，緩緩道：「這事兒也不用瞞著你，反正闔宮上下早就傳遍了，我呢，是個齊全的人。」
姜妙元沒想到他會堂而皇之地講出來這件事，一時間並沒有想到合適的應對之策：「那恭賀掌印大人了。」
有宮人提著鸚鵡籠路過，遠遠瞧見斡雷便恭敬地蹲安。斡雷點點頭，看著鸚鵡從他身邊路過。
「有什麼值得恭賀的，就算是個完人，還不是要和這鳥似的去討旁人的喜歡。」
「斡雷大人貴為掌印還說這樣的喪氣話，倒不知道要讓妙元這般委身他國的小女子說什麼了。」
斡雷饒有興趣地盯著姜妙元的發梢：「公主真是折煞了奴才，您都敢謀劃毒害太後娘娘，怎麼還自稱小女子？」
這句話說出口的瞬間，削綠袖中的短刀已經悄無聲息握在了她的手裡。
姜妙元反應過來此刻的局面，幾乎是下意識地拉住削綠。
她抬起頭，正午的艷陽刺得她生疼，但是她仍沒有任何躲閃，直直地迎向斡雷的目光。
「你，你……」姜妙元強行壓下滿心差異和驚懼低聲喝了一句，「掌印大人為何無緣無故誣陷人，用的還是這種砍腦袋的大罪！」
斡雷輕輕撿起姜妙元的發梢，在指尖緩緩捻開。
「第一送膳，你做了茄子，而御膳房做了蟹肉酥。這二者同食傷脾胃。」
「第二次送膳，你做了老醋花生，而御膳房做了黃瓜。此二者同食傷腎臟。」
斡雷的聲音輕柔和緩，但是一字一句說出來，卻像是千萬把小刀對姜妙元進行著凌遲。
「第三次送膳，你做了蘿蔔，御膳房做了清炒木耳，此二者同食傷皮膚肌理。」
姜妙元站在艷陽下，但是渾身卻一絲汗意都沒有，反而遍體生寒。
斡雷似乎是很滿意她的反應，把她的發梢拿到面前，輕輕嗅了一下：「端懿公主，你仗著金國御醫都是蒙醫，不懂中原食物相剋之道，想要一步步毒害太后。然而你卻不知，我斡雷本是中原人士，戰亂逃荒到此地，對你的小把戲看得一清二楚。」
袖中的拳頭緊緊握著，姜妙元咬牙問他：「你想做什麼？」
「噓噓。」斡雷的手按了按虛空，「何必緊張，我若是想要告發你，也不會容你把太后毒害到如今這般虛弱的地步。」
「所以本宮才想要知道你到底想做什麼！」
斡雷笑笑：「我很喜歡你用的澡豆和髮油的氣味。」
他閉上眼睛，像是在探索，也像是在回味：「澡豆應該是荷花，髮油應當是桂花吧？重湖疊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你讓我，想起了柳七的詞。自年幼與江南別後，我從未在金國再聞到過這個味道。」
姜妙元被他噁心到，皺著眉說：「掌印大人若是喜歡，妙元改日往您那裡送上三盒。」
斡雷擰眉望她：「佳人在此，才算是活色生香。」
清風微動，像是給酷熱的氣溫撕開了一個口子。
姜妙元閉了閉眼睛，斟酌地問了句：「掌印大人是喜歡妙元？」
斡雷看她一會兒，情緒不明，良久，道了一句：「你我皆是淪落到金國的天涯人，如今太後日漸虛弱，你只需要神不知鬼不覺得做下去，太后不日便會歸天。無論是耶律楚琪和耶律璟繼位，橫豎他們兩個都是不中用的，若是你我二人聯手，這金國後宮，便是你我的天下。」
姜妙元垂立在檐下，微風吹動她的髮絲，將她的眼色遮住：「妙元明白掌印大人的意思了，那敢問大人，在御膳房接應妙元的那位，您準備作何處置？」
見她乖順下來，斡雷的聲氣兒也溫和許多：「醜話說在前頭，男人都是這個臭德行，往後若是你跟了我，便不能再和旁的人有什麼糾葛。我見過他的模樣，確實是個文雅清秀的，這種長相慣會討女人喜歡，是以本掌印不會留著他。」
姜妙元有些著急，動她可以，動沈拓卻是不行：「掌印大人英明，如今他還要在御膳房接應我，如果您現在就動他，再安插人手不是多費力氣？」
「留他可以，」斡雷眯了眯眼睛，「那你是不是要拿出些誠意？」
「什麼？」姜妙元退後一步。
斡雷緊跟著往前，俯身在她耳畔道：「澡豆和髮油，還是剛剛沐浴后最為馨香。本掌印，今晚去你的靜安堂。」
作者有話說:
出差+畢業論文開題報告，最近忙得簡直是想陀螺。十分對不起大家，真的給大家磕頭了，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下一本我一定要養成存稿的習慣。這一章很短，純粹是露個臉給大家說一聲我沒有太監沒有跑路，只是太忙了。這個周末會正常恢復更新。
另：動機的中朝邊界漂亮得像是琉璃世界，纖塵不染，第一次明白了張岱寫的「霧凇沆碭，天與雲與山與水，上下一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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