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誤解
6.32
高子顏欠身，右手伸向前方：「葉小姐，請吧。」他細長的眼眸從葉玉桃身上徘徊，最後落向葉依秋。
在姐姐有所回應之前，葉玉桃先發制人，快步走向其中一把八仙椅，坐下后微笑著對高子顏拱手：「高公子，請坐。」
原以為高子顏會來回拉扯幾番，卻見他搖著摺扇，輕笑之後很自然地坐在了葉玉桃的領座。
葉玉桃心中咯噔，頓感被算計了。再回想高子顏的話，那一聲葉小姐，並未指名道姓，難道暗藏了什麼小心思？
又或者說，他本來就等著葉玉桃「自投羅網」？
細思極恐！如今只能進不能退了。葉玉桃面不改色地看向戲台，裝作很期待開戲的模樣，實則背脊一陣陣發涼，盤算著接下來的對策。
白逸竹在雅座的木門前定定站了一會兒，眼神投向葉玉桃那邊，漸漸收緊，眉間也在不自覺間湊到了一塊。
葉依秋也是聰慧之人，問他道：「白大人，您怎麼了？」
「……」白逸竹沉默片刻，放鬆了表情，竟嘆了一聲：「沒事。」
兩人入了座，白逸竹特地選擇了離絲簾較近的位置，坐下后眼角的餘光仍時不時瞟向隔壁。
這一切細微的動作，都被葉依秋看在眼裡。
這次請來的戲班子確實京城一絕，贏得台下掌聲連連。但葉玉桃毫無觀賞之心，自然是因為身旁投來的灼熱視線。
高子顏翹著二郎腿，左手托腮撐在八仙椅的一側，以這個姿勢刻意接近葉玉桃，收起的摺扇敲擊著兩把椅子中間的矮桌上，一下一下似敲在了葉玉桃的心坎上。
終於，葉玉桃忍無可忍，斜睨了一眼高子顏：「高公子，您是來看戲的，不是看我。」
「戲再熱烈，哪有美人好看？」高子顏故意挑高了聲線，惹得葉玉桃怒了，橫眉冷對道：「高公子請自重！」
高子顏變本加厲，繼續道：「其實仔細看去，比起葉大小姐，玉桃妹妹更加甜美可人，好像剛成熟的桃子，讓人忍不住想咬一口呢。」
「你……」葉玉桃騰地一下站起來，動作之大，撞得矮桌一抖，桌面上的茶杯眼見著翻倒。
茶水是開戲前剛倒上的，熱度還未褪去，葉玉桃下意識去扶，立刻發出「嘶——」的一聲。高子顏見狀，裝作驚慌地撫上去：「玉桃妹妹沒被燙到吧？」
接著藉機用力，直接把葉玉桃拉進了自己懷裡。
「啊！」葉玉桃驚叫，顯然被他突然的肢體接觸嚇到。
正在此時，絲簾被唰得拉開，白逸竹急急問：「葉小姐你沒……」話止於一半，任誰看到眼前的景象，都恨不得避開目光。
高子顏愈加把懷裡的葉玉桃摟緊了，還不忘添油加醋道：「玉桃妹妹，你這等投懷送抱，在下該如何是好？」
葉玉桃推開他，轉身想向白逸竹解釋。白逸竹未等她開口，默默偏過頭，一言不發地放下絲簾。
戲院小廝似乎聽到了雅座的動靜，敲門詢問。本就不是什麼大事，不必鬧得沸沸揚揚。高子顏遣走小廝后，雅座重回平靜。
但是每個人的心裡都是波濤起伏，各有心思，剩下半場戲根本沒過眼。
戲畢，四人陸續走出雅座，葉依秋先開了口，她對著高子顏頷首道：「聽說坊間畫本高手特意為本齣戲繪製了畫冊，我還挺想觀摩一下，高公子可否帶我去買？」
葉依秋此舉，是想給妹妹和白大人製造獨處的空間。方才白逸竹放下絲簾后，重新坐下，卻只顧低頭沉思，全然沒看向台上。
葉依秋即使不問，也猜出了一二。妹妹的終生大事，自然也是自己最關心的事情，只希望白大人能好好把握這次機會。
但是葉玉桃不樂意了：「姐姐想要我去給你買！」
葉依秋拉下她，搖頭道：「我去，聽姐姐的話。你和白大人在院里的涼亭里等我。」
白逸竹和葉玉桃走向涼亭，看到她一步三回頭，望著葉依秋和高子顏漸漸遠去的背影，焦灼的表情太過明顯。
「不行，我還是得跟去！」葉玉桃始終放心不下，正欲離開，被白逸竹輕微側過身攔了下來。
「葉小姐，我有話想對你說。」白逸竹的神情很是認真，不由得讓葉玉桃冷靜下來。
白逸竹垂下眼眸，唇瓣翕合，半晌才吐出一句話：「十分抱歉，是我逾越了。」
「逾越？」葉玉桃不解，白逸竹躲開她疑惑的視線，自顧自地說起來：「昨日在養濟院的一番話，還請葉小姐全數忘記，請當本官沒有說過。」
「我說要替你教訓高子顏，意圖保護你，是我多言了。」白逸竹對葉玉桃低頭，誠懇地道歉，「我不知葉小姐對高子顏有意，還說出那種話，實在是……妄自菲薄！請葉小姐原諒本官……」
「等、等一下！」葉玉桃越聽越不對勁，趕緊說，「白大人您誤會了。」
「不，我沒有誤會。」白逸竹搖頭道，「我看在眼裡，心裡也想得明白。」
「如果葉小姐中意高子顏，本官定會祝福你有情人終成眷屬……如有本官幫得了忙的地方，你可直言……」
葉玉桃急得直跺腳，白逸竹平時不是冷言少語么，怎會如此喋喋不休？說來，世人都說他聰明絕頂，怎麼在葉玉桃看來，是長了顆榆木腦袋？真是又好氣又好笑！
無法，葉玉桃只好上前一步，用手捂住白逸竹的嘴，堅定地說道：「我才沒有中意高子顏呢！」
白逸竹屏住呼吸，嘴唇貼在葉玉桃的掌心上，一時覺得滾燙非常，臉跟著也發起熱來，早已忘記該說什麼
終於安靜下來了。
葉玉桃剛緩下情緒，見白逸竹的眼底是訝然之色，又慌張地鬆開手，連連道歉。兩人正尷尬如何接話，一把陰陽怪氣、特別討人厭的聲音從涼亭外響起。
「哎呀，原來玉桃妹妹對我無意？太傷心了！」
高子顏正靠在涼亭的木柱上，裝出一副受挫模樣。
葉玉桃問：「姐姐呢？」
高子顏道：「她買完畫冊后先回來了……」說著，環顧一周，「沒回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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