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信任
9.47
白逸竹的確想再說點什麼，話到嘴邊咽了回去。他才發覺，自己什麼時候變得如此畏首畏尾且絮絮叨叨？
在罪犯面前，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性子准沒錯，但面對兒女之事，還和自己無關，這樣纏人問個結果，定會遭人討厭。
這和市井之中天天念叨各家家事，琢磨給人牽紅線的婦女們有啥區別？
瞬息之間，葉玉桃在白逸竹的臉上看到了好多種表情變化，掏出一枚物件貼在了他的臉頰之上。
冰涼的觸感讓白逸竹一個激靈，浮躁的內心跟著慢慢沉靜。他抬起手，結果那枚物件——是他的玉牌。
「白大人當初肯把玉牌借給我，讓我出入三法司無阻礙，想必十分信任我。」葉玉桃淡笑道，「既然如此，白大人為何會懷疑我的話？」
「沒有，我一直很相信葉小姐。」白逸竹竟有一絲焦急。
「記得我在戲院的涼亭里說過什麼嗎？」
「你說……沒有中意高子顏……」
葉玉桃湊近白逸竹，抬起水靈的眸子對住他，道：「答對了，白大人別忘記剛說過的話。」
白逸竹忽然捂住眼瞼，側過頭去，實在不想讓葉玉桃看到他窘迫的樣子。
從頭到尾，葉玉桃都未曾對他說過假話，為何自己傻兮兮的一再把她推到高子顏身邊？簡直……太傻了！
但是，心底湧現那麼一丁點的雀躍。白逸竹還想仔細去品一下為何會有這種感覺，卻被一聲咕嚕嚕打斷。
葉玉桃臉紅紅捂住小腹，訕笑道：「我……早上什麼都沒吃……」
白逸竹怎麼把這茬忘記了，忙說：「我先帶你去吃飯，葉大小姐的事你不必太憂心，西域人暫時出不了京城，捕快們如有消息定會第一時間告知我。」
葉玉桃對白逸竹的安排那是一百個放心，於是先隨他去吃飯。
白逸竹帶她穿過市井的小巷，來到東市最熱鬧的街頭，找到一家路邊的餛飩攤后坐下。
餛飩攤老闆吆喝一聲：「白大人您來了，還是老樣子？」
「嗯，麻煩上兩碗。」說著，他轉向葉玉桃，「坐吧。」
葉玉桃頗為吃驚，堂堂大理寺卿，不去高檔酒樓，會在這樣小攤上吃飯？
白逸竹屁股還未坐熱，見葉玉桃瞪大一雙眼睛，立刻會意，連忙起身，有些慌亂地說：「抱歉，我應該帶葉小姐去翡翠樓的……是我考慮不周。」
「不不不，這兒挺好！」葉玉桃趕緊坐下，「我是沒想到白大人會來這種地方。」
說話間，老闆已經端上來兩碗熱騰騰的餛飩，香氣四溢。
白逸竹說：「要想知道平日里的京城到底是怎樣的，這裡是最佳位置。」
葉玉桃環顧四周，早市相當熱鬧，人來人往，吆喝聲此起彼伏，很快理解了白逸竹的話中之意。那些位居朝堂之上，天天只知道面對聖上和文書的官員們，怕不是連白逸竹的萬分之一都不及。
「等爹爹回來，我也要和他說說，好好體會一下真正的民生。」
白逸竹聽此一句，淡淡笑了，招呼葉玉桃：「快吃，涼了就不好吃了。」
他嘴上這麼說的，自己卻沒有專心吃飯，依舊保持著往日的習慣，吃兩口就悄悄把目光投向街道。葉玉桃有樣學樣，開始暗自觀察起人們的行動。
碗里的餛飩快要見底，一抹奇怪的身影閃進了葉玉桃的視線。因為正背著白逸竹，沒有被他發現，葉玉桃卻看得清楚。
那人穿著本土服飾，鬼鬼祟祟地往小巷子深處走去，一雙細長的眼睛，嘴唇之上的兩撇小鬍子，真像陰溝里的老鼠。
葉玉桃忍不住多看了兩眼，道：「太奇怪了……但是，說不出哪裡奇怪……」
白逸竹問：「怎麼了？」
葉玉桃拉白逸竹站起來，想把那人指給他看，再度看過去，她「啊！」地叫起來：「西域人！他是西域人！」
葉玉桃終於明白到底是哪裡奇怪：「絕對沒錯，他雖然換了上衣，但是鞋子，是西域獨有的！」
西域人喜歡穿麻繩編製的網鞋，和京城百姓喜歡穿布鞋完全不一樣。
白逸竹聽完，在桌上放下幾錠碎銀，和葉玉桃匆匆而去。捕快們查西域人的消息一大早就在京城不脛而走，這時候還特地換了服飾，避開人群活動，肯定有鬼。
兩人不遠不近地跟在西域人身後，見他越走越偏僻，盡往無人的小巷子里鑽，還七拐八繞，似乎有所察覺。
白逸竹當機立斷，拉住葉玉桃走了另外一條路。
西域人的確是察覺到有人跟他，饒了大半天以為甩掉了尾巴，正得意地從小巷另一頭走出去，便被白逸竹攔個正著。
白逸竹亮出大理寺的玉牌，道：「大理寺查案。」
西域人眼珠子軲轆軲轆亂轉，諂媚道：「大人，小的沒犯什麼法吧？」
「先隨我回大理寺，犯沒犯法，一審便知。」白逸竹說著伸手想要擒他，哪知對方動作極快，從他的腋下竄走，一下子反扣住了葉玉桃的脖子。
「別過來，否則我掐死她！」西域人倒是囂張，白逸竹冷哼道：「三腳貓功夫，也不怕待會折了自己手？」
這種小場面，白逸竹自是不會怕的，可一想葉玉桃乃名門千金，沒傷到被嚇到也……
然，葉玉桃真正是一奇特女子，她非但不膽怯，反而質問西域人：「你們把我姐姐藏哪裡去了？」
「什麼姐姐？」西域人咋舌，「不懂你在說什——哎喲喲！疼死了——」
葉玉桃一個紮實的腳後跟，踩在西域人的腳背上，弄得他歪鼻子斜眼睛，叫苦連連，退了好幾步。但他也不是吃素的，一時的疼痛過後，他掏向了自己鼓鼓的腰間……
糟了！他要亮兇器！
白逸竹第一意識是要護住葉玉桃，替她擋下第一刀后，再擒他也不遲。西域人出手和他移動身形幾乎在同一時刻，但是臆想之中的刀鋒並沒有落下。
撲哧——兩個人被不知名的液體從頭淋到腳。西域人嘴裡罵罵咧咧，飆出一串聽不懂的西域語言，乘機逃走了，剩下白逸竹和葉玉桃傻傻地對著眼。
這噁心難聞的氣味難道是……
他們竟然被西域人潑了糞水！
作者有話說:
如果這個「作者有話說」能放在前面，我一定會提醒大家不要在吃飯的時候看到這一章的結尾（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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