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阿姐倒是說說
2.24
「了。」方如意那未盡之言硬生生被謝重庭的話斷成了兩節，雖然他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潤斯文，可總覺得帶著說不出的威嚴。
驀地，她又忍不住想起那個夢，那句，「阿姐希望誰贏？」似詛咒似的在腦海中翻來覆去。
方如意激動地握緊床單。
「阿姐這麼快就忘了？」屏風外，謝重庭薄唇一勾，聲音緩慢，尾音徐徐上揚。
「誰，誰忘了！我只是……」只是不想說給他聽而已。
「那阿姐倒是說說。」
謝重庭垂至於桌上的手，跟隨著某人的心跳，一下一下地輕敲著，又似四兩撥千斤般，輕輕往前撥，「阿姐若真忘了，我提醒你一句便是。但要千萬記住了，免得考試時答不上來，挨了太傅的板子。」
「我，我不用你提醒，我記得的！」方如意不甘落人下風，遂氣鼓鼓地說給他聽。
「不錯！」謝重庭不吝讚賞。
方如意眼睛一亮，臉上不自覺浮起一抹得意。
旋即，謝重庭又繼續往下問。
方如意從一開始的勉強作答，到後面被多次誇讚，誇得飄飄欲仙，答得也越來越快，越來越好，甚至連對謝重庭的恐懼也消弭了大半。
蠟火滋滋地瀉著燭油，燈影下，隱藏的半張臉不自覺勾起一抹笑，眼角餘光一瞬不瞬地盯著屏風上倒映的「小山包」，一拱一拱，眸光微垂，暗中盤算。
知言原一直守在屋內，可也聽得昏昏欲睡，又覺縣主和九殿下都是知書達理之人，總也不會做出些什麼，便去隔壁耳房稍作歇息。
彼時，謝重庭忽然抬起眸來，眸色一深，轉身繞到屏風後面。
方如意方背完一篇《逍遙遊》正等著九表弟誇讚，沒想到一抬眼就看見人走了過來，腳步穩健有力，似那台階下踏雪而來的人。
瞬間，驚出了一頭汗。
「阿姐可好些了？」謝重庭自袖中掏出手絹為她輕輕拭汗。
方如意卻是出汗更多了，連看他的眼神都越發驚恐，甚至舌頭都打結了，「表，表弟，夜深了。你就早些……」
謝重庭卻在她床沿撩袍坐下，「上書房考試結束后，大家便各奔前程。相信國公府接下來就要為阿姐鋪排婚事，阿姐心裡可有打算？」
「沒，沒有。」
原先她是瞧上了太傅家的公子，也是上書房裡除了九表弟之外最出類拔萃的，可一想到太傅動不動就要打手心，要真嫁過去，豈不是要被這種恐懼支配一生，於是她又默默想著在幾個表弟中選一個好的也行。
可眼下，因為那個夢之後，凡是帶「表」字的，都被她率先排除在外。
所以，的確是沒打算了。
謝重庭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確定她眼裡並無他人之後，才笑著摸摸她的頭。
「婚姻大事，關乎終身。阿姐莫要隨便答應。」
「嗯。」
「可不要敷衍我，不然我會生氣。」
「嗯？」方如意心態炸了，抬眸登登地看著他。
「阿姐這樣看著我，可看出了什麼？」謝重庭不遮不掩，滿懷期待地任由她打量。
方如意卻是匆匆一瞥后收回視線，「表，表弟，你，你可是大盛國第一公子，你，你注意儀態。」
方如意額頭細細密密的出汗，沒想到夢竟是真的，九表弟真的只是表面斯文，今日莫不是想和她私相授受？
那，那接下來，他，他，他豈不是要登基稱帝？
可是上頭還有個太子呢！
太子之後，還有那麼多皇子，他一個才人生的，寄養在皇后姑母身邊的皇子是如何登基稱帝的？
除非——
想到背後那不言而喻的可怕，方如意直接哭了。
「阿姐，阿姐，你別哭啊。」謝重庭眉心一擰，陷入自我氣悶之中。
沒曾想不過是稍稍透露一些，她就哭成這樣，所以她心裡是不願意的？
也是，國公府的二姑娘，地位等同於公主，豈是他這等身份卑微的皇子所能配的。
若非他被養在皇後娘娘身邊，可能連這表弟的身份都不配得到。
到底是他肖想了。
此時，隔壁耳房裡傳來腳步聲，大抵是她身邊的丫鬟過來了。
謝重庭本想掙扎一下，可眼下，也只能放棄，「罷了，你想嫁誰便嫁誰吧。我祝福你便是。」
隨後匆匆走了出去，至屏風外時，知言正好進來，瞧見九殿下臉色不好，又聞縣主抽抽噎噎，莫不是兩人吵架了？
……
這一夜，方如意都不曾闔眼，她腦海中一直想著究竟這麼個夢是真的還是假的。
目前而言，只有九表弟的性格跟夢裡分毫不差，但很多事都未曾發生。
一夜醒來，方如意由著知言稍作打扮后，興緻懨懨地去了老太太屋請安。
老太太正同幾個兒子兒媳說話，隱約地提到了方如意。
但當方如意跨進門去時，聽到的是大伯娘在說昨晚晚歸一事，「我去求平安符回來的路上，突然下起瓢潑大雨，不得已折返避雨。
原想在寺留宿一宿，聽大師誦經念佛也好求個佛緣。
誰知竟得知，國公爺他出動半府人馬來尋，還驚動了娘，惹娘擔心。是兒媳考慮不周了。」
「沒事就好。」老太太擺擺手，一抬眸就看見方如意走來，老太太鬆了口氣，默念了句，「阿彌陀佛，菩薩保佑。」
眾人轉看過去，紛紛說了幾句關心的話。
方如意一一問安，才到老太太跟前來。
老太太撫著她的手，慈愛地說，「你醒了就好，祖母可算放心了。」
大夫人趁機拿出昨日求的平安符，親自掛到她脖子里，「這東西且貼身佩戴著，能保佑你事事平安，萬事大吉。」
「多謝大伯娘。」
大夫人慈愛一笑。
一屋人閑說了幾句后，說到了皇後半夜來同大夫人商量的事，說什麼考試，又說什麼花宴。
眾兄弟姐妹聽到長輩要談正事，一個個的起身告退。
方如意故意落後了一步，這才勉強聽到這幾個關鍵詞，卻依舊不知究竟在說什麼，只隱約感覺與自己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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