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好像有很重要的話忘記問了【為miya加更】
8.21
馬車噠噠地行駛在官道上，車窗帘子隨車身顛簸而掀起一角，隱約可見街頭行走的腳步，以及眼花繚亂的攤子。
方如意收回視線，垂眸嘆氣。
方才在宮裡，姑母不僅提點了宅斗權術，也說起了朝堂時局，同時又說到了九表弟。
然後她才知道，姑母教這麼多，似是為了將話題順利自然的繞到九表弟上。
「謝重庭並非良配，無論是人品還是出生。都不配。所以，如意，你離他遠些，莫叫他累了名聲。
婚姻大事，姑母和你祖母自會為你細細相看，你切莫著急。」
「我不急。若實在尋覓不到良人，那我就永遠陪著您和祖母好了。」
「胡鬧！哪有女兒家不嫁人的，那像什麼樣子。」
「好了，好了，如意錯了，如意再也不說了。只是姑母，九表弟怎麼說也是您一手帶大的，又對您尊敬有加。
您之前也稱他是大盛第一公子。為何今日這樣揣度他？您這樣……」真的好嗎？
「那些不過都是表面功夫。難道本宮還要當眾跟他翻臉不成？再說本宮說的這些，你記住便是，難道我還能害你？」
可九表弟也不曾害她呀。
從皇後宮里出來，一直到馬車上，方如意都是心事重重，五味雜陳的。她沒想到一向主張父慈子孝，兄友弟恭，鄰里和睦的姑母，竟會叫她離九表弟遠些。
難怪九表弟會酸溜溜的說一句，「是因為國公府都是阿姐的親人，我不是，對吧？」
那話里的意思，就好像國公府都不拿他當親人似的。
現在想來，當真如此。
所以，她這個名義上的阿姐，更應該多照拂他些才是，否則，連最後的希望都成了失望，那他該有多絕望，那不就徹底走上夢境中的道路了嘛。
哎呀！她抬起頭來，眼睛眨巴眨巴，忽然間想起，還有很重要的話忘記問九表弟了，可眼下都快到家了，看來只能等下次見面再問了。
……
「周公公。」
崇華宮裡，青黎扭頭對上迎面走來的，皇後身邊的公公。
周公公頷首一笑，懷裡拂塵輕甩，「青護衛。殿下可在，皇後娘娘請了太醫來，煩請殿下隨咱家去飛鸞宮請脈吧。」
「稍等。」青黎轉身請了謝重庭來。
謝重庭此時正望著髮釵和纏著傷口的絹帕出神，聞言眸光一緊，將東西收進前襟內袋，跟上了周公公。
「兒臣見過母后。」
「免禮。」皇后請太醫給謝重庭瞧過傷后，便屏退了一干人等，方緩緩開口。
「國公府的掌上明珠，不是你能肖想的。若你就此收心，安安分分的做你的九表弟，本宮該有的體面，依然給你。
可你若有別的想法，別怪連體面也不給你。懂？」
謝重庭聞言一笑，垂在劉海下的眼神幽深暗淡，似深潭下汩汩而來的暗涌，但面上掩藏得極好。
頓了頓，薄薄的朱唇在鬢角飛揚的碎發下，淡淡一咧，「是。」
皇后垂眸過來，望著下首那微垂的半張臉，也不知是真答應，還是假答應，沉思片刻，又道，「那就把那方絹帕留下。」
方才在崇華宮的時候，她可是親眼見著這廝手上纏著方如意的絹帕。那可是女子的私物，怎可能隨意送人！
周公公迎過來，在謝重庭跟前站定，躬身提醒，「殿下。」
謝重庭垂於身側的手微微蜷曲，又鬆開，壓著滿腔的怒火和不甘，方抬手探進前襟內袋，將那一方原本阿姐給他裹傷口的絹帕交了出去。
周公公不敢碰閨閣女子的私物，何況還是國公府的桐璋縣主的東西，便將拂塵托在手中，讓謝重庭將絹帕放在拂塵上，才呈給皇后。
皇后看了眼小几，抬手輕點了點。
周公公便將那絹帕放在小几上，轉身退下時，帶起的風吹得絹帕輕輕飛揚，就勢從小几滾落下去，貼於地面。
謝重庭瞳孔輕顫，攏於袖中的手徹底握成了拳。
皇後下了逐客令，「滾吧。」
「是。」
謝重庭從皇後宮出來時，渾身上下都透著生人勿近的冷。
宮人尚未察覺，只是下意識地看了看天，今天的太陽莫不是假的？
謝重庭腳步漸行漸遠，藏在規矩麵皮下的眼神才透出鋒芒來。
不是他所能肖想的？那倘若，他足夠強大到讓整個國公府都拜倒在他腳下呢？
那時，他倒想問一句，還能肖想嗎，母后？
一陣風吹來，潑墨的長發輕輕飛揚。
腳步突然一頓，視線轉看向另一道盯了他許久的視線。
太子尷尬的笑笑，「九皇弟。」
「太子殿下。」
……
仁和五十八年，三月，上書房考試。
彼時，所有人前顯赫高調的世家二代或三代，此刻全然顧不上什麼臉面，格調，聚在一處為考試做各種準備。
要說哪個時候最是體現人人平等，就是當下。
管你皇子，公子，公主，姑娘亦或者書童丫鬟，總之抄四書五經的，抄孔孟之道的，甚至連出題都不知道是什麼的策問，都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方如意目光逡巡一圈，落在屏風對面空蕩蕩的圈椅上，那是九表弟的座位。
以往他來的最早。
但現在卻……
直到，考試結束，謝重庭都沒來。
方如意心裡怪異的很，尤其想到那天他說的話，以及臨走前他在崇華宮朝她揮手的那一幕，就像平靜的水面被攪起了波瀾。
她心事重重地從考場出來，遇到幾個同窗拉著她對答案也叫她拒絕了。
她走得很急，從台階一路下了小徑，腳步也很亂，幾次左腳踩右腳差點絆倒。
但她的心卻堅定下來，那就是無論多困難都要將九表弟引上正路，不再僅是為了改變夢中結局，更是為了他能有個好的人生。
如果說夢裡的九表弟變成殺兄奪位的暴君，是因為從始至終都沒人真正關心過，愛護過他。
那麼現在開始，有呢？
腳步一頓，站在一條綠樹成蔭的岔路口，心跳得飛快，渾身上下的血液仿似沸騰了一般，額頭，手心出了一層汗。
章節評論(17)
點擊加載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