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生亂子
14.18
方如意原以為王嬤嬤吃虧是因為性子軟，可今日瞧她辯駁白氏那樣子，也不像是個能吃虧的。
那也就是說，另一個人，必定比她還要厲害，才能叫她吃了大虧。
那個人會是誰？又是怎樣的厲害？
思緒從九表弟的事上收住，方如意仔細尋思了莊子事的對策，而後從門口的台階上站起，撣撣身上的灰，讓王嬤嬤將莊上的人都叫來。
片刻之後，一幫人聚集在大堂里。
方如意坐上首。
襲香在她身後站定。
王嬤嬤和其餘人站在下首位置。
王嬤嬤手指向身旁一位婆子，眉頭擰成「川」字，「就是這婆娘在庄內煽風點火，擾了安寧。」
被指的婆子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面朝上首的方如意，沒等她問，自個先哭哭啼啼的說上了，「冤枉啊，縣主。是她」
她反指王嬤嬤，「是王嬤嬤仗著自己是大夫人跟前的老人，就對我們這些低等下人指手畫腳，還要打我們。
您看，我這張老臉，這張本來就長得不好看的臉，這下讓她給打得，都不成人樣了。」
王嬤嬤氣得咬牙，「那也是你該打！你說說你，什麼身份！憑什麼攔著我查賬？還領著一幫人罵罵咧咧，這要是光罵我也就罷了，連帶著把大夫人，大姑娘，二姑娘都罵了一遍。這等吃著主家糧食，辱罵主家的惡仆，豈能容得！」
「你莫胡說！我就一小小僕婦，哪能煽動得了他人。那還不是大家都看不下去才控制不住動了粗！至於罵人，王嬤嬤倒是說說看，我罵什麼了！」
「我哪裡說得出來，都是些腌臢之詞，說出來豈不是污了二姑娘的耳朵。」
「那就是沒有的事，沒有的事說的跟真的一樣，不能因為您是管事嬤嬤就隨便污衊人吶。那天底下還有道理可言嗎？
縣主，您給老婆子評評理！」
「縣主，你看看她那樣！到了您面前還敢如此撒潑打諢。依奴婢看，直接將她打一頓發賣出去便是！」
「哎呀，我不想活了，我八歲被賣到了這裡，到現在六十八歲，一直都在這裡生活，連男人和孩子都在莊子上。我們一家子為國公府勤勤懇懇，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你這老婆子居然攛掇縣主打我，還要把我發賣了。你這個黑心爛肺的東西。縣主，您身邊有這等嬤嬤，您不覺得害怕嗎？」
「你說夠了沒有！國公府的護衛何在，還不快把人拖出去！」
「縣主！救命啊，縣主！」
「住手！」方如意垂眸吐氣，后又抬起眸來，壓了壓突突狂跳的眉心，笑盈盈道，「這事我自有主張。既然矛盾的起因是賬本，那就把賬本取來，讓我瞧瞧。襲香！」
襲香下去取賬本。
而此時，原本吵嚷的場面，因為方如意的開口而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看著她。
與事無關的下人們等著看好戲。
身處其中，知道賬本難查的王嬤嬤則憂心忡忡。
與王嬤嬤爭吵的婆子在頓了片刻之後，忽然磕起頭來，嘴上慷慨激昂說著，「縣主英明，縣主一定要為老婆子做主啊！」
心裡想的是，莊子事多，賬本種類也就繁多，她就不信，前面宋婆子和現在的王婆子都查不出錯漏的賬，一個黃毛丫頭還能查出來了？
真要如此，她老婆子就——
餘光里逡巡一圈，最後落在方如意掌心的茶盞上。
真要查出來，那她把茶杯吞了。
所有人看向方如意的眼神是心懷各異。
方如意又怎會看不出來，不過她這麼做自然也有她的打算。
若換做別的主子，亦或者大伯娘來做主。應該會把鬧事的都拎出來打一頓，或者都發賣了。
如此處理與主人家而言，最為簡單省事不過。
但這是治標不治本的，她想要追根溯源，弄清楚這些矛盾的來源究竟是什麼。這樣才是徹底的根治，否則換一波僕婦進來，還是會重蹈覆轍。
再就是，其實她方才並沒仔細聽他們爭辯，她心裡揮之不去的還是有關九表弟的事。
除了九表弟私自出宮的秘密等著她去解開之外，他在莊子上養病的事，相信不久之後還是會傳到國公府，在想到怎麼跟國公府解釋之前，最好還是先別回去。
於是處理莊子的事就成了逃避另一件事的最好借口。
方如意整了整思緒，又派人去國公府吱一聲，「就說，我想在莊子上留宿三日，三日後保證給大伯娘一個滿意的交代。」
「縣主，這……」王嬤嬤不太贊同，畢竟莊子上人手疏漏，不比國公府安全。
何況，還住了一位來路不明，又跟縣主關係特殊的人。
縣主要在此留宿，難免就跟他碰上，要是被旁人瞧見，那簡直要壞名聲的。
「王嬤嬤，我主意已定。您聽我的便是。」方如意一向性子軟，口氣也軟，但這次卻用最軟的口氣，說著最硬氣的話。
王嬤嬤為此愣了好久，才終於意識到，二姑娘再如何好說話，終究是主子。
她一個僕婦干擾主子的決定已經是以下犯上了。
虧得她還是大夫人跟前的大嬤嬤，怎就自個先把規矩忘了。
王嬤嬤心下想給自己一嘴巴子，而後再也不敢多說一句，同時也不敢小覷二姑娘，只當她是大夫人那般敬重著。
方如意很滿意的逡巡一圈，臉上始終掛著善意的微笑，「另外，你們都先去忙吧。等有了結果，我再叫你們進來，王嬤嬤你留下。」
「是。」王嬤嬤蹲身行禮。
「是。」其餘人蹲身行禮，而後退下。
烏泱泱的人一走，整個大堂也就空蕩下來。
方如意從太師椅上站起，伸伸懶腰，又重新跌坐回去。
此時，手裡的烏龍茶已經涼了，她喝了一口覺得味不對后，就擱著不飲。
王嬤嬤見此，去耳房端了溫著的茶水，重新沏上，而後便自覺退到一旁，降低存在感。
方如意餘光從茶盞透出來，順著王嬤嬤的肩膀往上瞧，見她終於不再多問，她才滿意的笑了。
還是頭一遭，她把大伯娘身邊的大嬤嬤治得服服帖帖，這是不是意味著她其實也是蠻厲害的，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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