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阿姐，你可真可愛
17.16
「過來。」
謝重庭低笑一聲，結果扯痛傷口，疼得齜牙咧嘴。
方如意趕緊捧了葯碗過去，又對上那道哀怨的眼神，然後自覺，自願的喂他。
他乖乖張嘴，掩在陰影下的臉，卻偷偷地笑得歡樂。
月光淡淡，晚風習習，方才那一幕終於風平浪靜，卻又生出另一番旖旎。
許是意識到不妥，方如意捏著勺子的指尖有些發燙，手也微微顫抖，一顆心更是左搖右擺，飄忽不定。
「天黑了，我去點燈。」
「阿姐！」
修長的大手一把握住她的細腕，方如意疼得呲牙，那大手便鬆開了些，指尖沿著腕脖，往上，接過了她手裡的葯碗，「我自己來吧。阿姐陪我坐會可好？」
「嗯。」
方如意壓著內心翻湧的波瀾，在床沿坐下，並拉開一些距離。
謝重庭兀自端了葯碗，一勺一勺吃著，如吃糖水。
吃到一半，忽又想到什麼，眼波在黑暗下輕輕流轉，語氣慢條斯理，若有所思。
「阿姐可還夢見別的？」
或許崇華宮裡，阿姐說夢見他殺人的話，就不是隨便說說，而是，真的。
方如意心虛的絞著帕子，夢見了，還不少，但是不能說。
那天在崇華宮，之所以敢直白告訴他，她夢見他殺人，就是篤定了他不會信。
可眼下，情況不一樣了。若告訴他，將來他會登基稱帝，手段卻有點不光明，那他會不會覺得天命所歸，加快登基速度？
那太子表哥又該如何？
她不希望太子表哥落到那種下場。
而且九表弟此刻的樣子，實在稱不上明君。
所以，她不想說。反而還有話要問，問的就是那天從崇華宮出來后，忘記問的問題，也是此刻，當下，必須問清楚的問題。
「那天在崇華宮，你說若有人傷害我，你自然不會放過。請問是怎麼個不放過法？」
九表弟說的這麼含糊，分明就沒保證不殺人，她必須要把這保證摁實了。
「阿姐想要我如何不放過？」
「不許濫殺無辜。」
謝重庭莫名覺得好笑，「那要是旁人要殺阿姐，我也不能反殺回去嗎？」
「我是縣主，他們怎麼敢？」
「你是縣主不假，但同樣也是他們權利途上的砝碼。老太太難道沒告訴過阿姐，你背後的榮耀是多少人想爭搶的嗎？」
「我……」
「有人搶，就意味著有人搶不到。搶不到，那就索性毀之。」
方如意被說得後背涼颼颼的。
謝重庭掩在黑暗下的嘴角微微一扯，聲音沉重了三分，「那如果，有人要殺我，我也不能反殺回去，對吧？橫豎，阿姐不准我殺人。」
所以崇華宮地牢的事，阿姐也是知道了。
「你是九皇子，他們是活膩了才要殺你？」
「就是有些人活膩味了呢？」
「那，那你不能請皇上姑父或者皇后姑母為你做主嗎？」方如意央求地看著他。
謝重庭徹底大笑起來，那如果就是你的皇帝姑父或者皇后姑母要殺我呢，阿姐敢給我主持公道嗎？
只要阿姐願意為我主持公道，就是讓我死，我也心甘情願。
但這話，他到底不敢說出口，因為怕下一句他的好阿姐就會說，不會的，他們不會那麼做。
「算了，不說這些了。」
「你！」方如意氣得站起來。
她心裡很煩，本意是想勸九表弟莫要殺孽太重，可偏偏他回的話也並無道理。
所以，這世上，黑暗的一面，讓她又驚又怕，又抵觸。
她這會，也不知在抵觸九表弟的不聽話，還是抵觸這黑暗的世道，亦或者在抵觸那個軟弱的，毫無縛雞之力的自己。
「該用膳了，我去給你盛飯。」
「阿姐，別走！我聽你的，我都聽你的！」謝重庭急得掀開了被子。
他的阿姐，生氣了。
他怎能讓阿姐生氣呢。
他應該都答應，都答應才對。
可方如意一聽，走得更急了，因為她心裡很亂。如果她自己不能搞清楚殺人不殺人的問題，那將來又該如何引導九表弟。
然而，就在開門的那刻，骨節分明的大手，一把摁住了她的小手，然後門又重新關上了。
帶起的風吹得眉睫顫顫，方如意震驚得睜大眼睛。
「表，表弟……」
「阿姐，我錯了，我保證不再殺人。我會聽你的話，你別放棄我可好？」
一向高高在上的九表弟，竟低下了頭顱，聲音悲悲切切，帶著懇切的哀求。
方如意心頭像被重物狠狠撞擊了一下，接著鼻子開始泛酸，眼眶轉著淚花，她下意識地狠吸了口氣。
「我從未想過要放棄你。我只是在想該如何找到一個平衡點。一個……一個既能導你向善，又能解我困惑的平衡點。」
「阿姐這話何意？難道夢裡面，我已經死了嗎？」所以才非要他不再殺人。
方如意聞言一愣，而後驚訝地睜大眼，心裡湧起心虛和愧疚。
早知道就不把她有預知夢的事，告訴九表弟了。這下，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說了，怕他提前弒兄。不說，又怕他以為命不久矣，心中沒了希望。
方如意眉頭皺得很深，長這麼大，第一次這麼為難。
身後卻傳來一陣蒼白的輕笑，「抱歉，又叫阿姐為難了。所以，我決定不問了，以後關於夢境的事。阿姐願意說，我便聽，阿姐不說，我便不問，這樣可好？」
「嗯，嗯。」方如意心不在焉的點點頭。
此時，她想轉過身來，好好同他說話，但臉才側過去一半，就被一雙大手擋住了眼睛，在徹底看不見前，她看見大手相連的赤條條的胳膊。
然後才猛地反應過來，九表弟竟沒，穿，衣，服。
謝重庭定定地看著面前的小身子陡然一僵，似石化了一般，乖乖呆在他身前，不禁覺得有趣，所以故意湊過去，在她粉嫩嫩的耳朵旁，說了一句，「阿姐，看了會長針眼哦。」
然後那對耳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躥紅爆炸，甚至連脖子也紅了，頭頂直冒熱氣。
謝重庭實在沒忍住笑出聲。
「阿姐，你可真可愛。」
方如意又羞又惱，「謝重庭，你快把衣服穿上！」
「那阿姐答應不放棄我，我就穿。」
「行，行，行，快穿！」
「那阿姐答應我不嫁給別人，我就穿。」
「行，行，嗯？不行！」她怕他誤會，又趕緊補上一句，「婚姻大事，由不得我做主。所以，我保證不了。」
「哈哈哈，我只是開個玩笑！我都快不久於人世了，想離開前替阿姐把把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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