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親生的，親生的，親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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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張夫人垂眸不語，雙手攏於袖間，互相抓著，已抓出好幾道口子，但此時已不覺得疼。
畢竟比起女兒善做主張又破綻百出的下作手段，想想可能帶來的後果，這點皮肉之苦又算得了什麼。
再就是方如意那小丫頭計都使到她身上來了，她卻還不能拿她怎樣，這口惡氣可怎麼出得了。
於是袖下那抓痕就更深了。
方如意嘴角微揚，心中亮如明鏡。她就知道這些人誰也不想當那惡人，便誰都不會當她面提邪祟一事。所以她故意反其道行之，目的是叫他們真正閉嘴。
至少，在宴會期間不會再聽到任何閑言碎語，也算是為自己爭取一線生機，至於宴會之後嘛——
她深吸口氣，抬眸看向前方目無焦距的地方，那搖曳的燭火，赤金的承重柱，以及各色繚繞的人影，此刻所有景物都像是虛的，在她面前糊成一片。
定了定神，方嘆道，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
又抬眸確定一眼，何止是眼前的景不真實，就是眼前的事也不真實的很。
誰能想到前一刻她還只是國公府的縣主，這一刻卻成了被邪祟入侵的妖物，還危及江山。
一會九表弟來了，這要她如何面對，是要笑著告訴他還是哭著告訴他。
想至此，眼眶又隱隱泛紅，氤氳的水汽在眼眶裡聚成水珠，隱在袖中的雙手不停顫抖。
「皇後娘娘。」一道尖銳的公鴨嗓音自外傳來，打斷了方如意的思緒。
她抬頭一瞧，又飛快偏過頭去，大顆眼淚禁不住滾落下來，又叫她匆匆擦了，低頭咬著唇，自覺讓到一旁。
那御前大太監王公公托著拂塵自外進來，行至她方才站立的位置，朝皇后施一禮，又耳語幾句，便行禮退下。
旋即皇后斗袖開口，「晚朝已經散了，但陛下還需留部分大人於御書房商討要事。諸位夫人且先隨本宮去大殿賞花。來人，開花宴。」
於是方如意便跟著一併去了花宴。
周公公後跟出來，至偏殿階前，拂塵一甩，一手遮於嘴前，昂首大喊，「開花宴——」
禮樂起，各類繁花似錦，被陸陸續續送進來，在大殿中央預留位置，搭起好看的花架。
皇后指腹輕輕摩搓著方如意白嫩嫩的小手，又看看這張懂事乖巧的臉，想想這麼好一姑娘，卻要面對那等風雨，不禁心疼又無奈，想說的話到了嘴邊終究是一句也沒說出口，只將她扶到席位，便去了上首坐定。
方如意目送皇後走過後，便轉過頭來，臉上笑容一收，癱坐在軟墊子上，心似裝了千斤重物，沉甸甸的。
餘光里，各色宮人端著各色花盆進進出出，周遭帶起的風吹得鬢髮微揚。
她卻越發沉浸在自己的心事當中，只覺周圍的一切熱鬧與繁華都與她無關。
皇后以及方家各位夫人互視一眼，又轉看向快把頭埋到矮几下的小腦袋，紛紛眉心緊擰。
陸陸續續有大人進來，幾句家常話一開，所有人都像是忘記了那一茬的不痛快，氣氛逐漸回暖。
唯獨當事人幾個，心裡涼涼。
方家此次是山雨欲來。
然則此時，張夫人借口如廁，給張嫣然使眼色，將她也喚出去。
母女二人繞過繁花似錦，繞過娉婷裊娜的歌姬，溜至殿外，尋一黑不溜秋之地，站定。
身後是宮廷大氣蓬勃的禮樂，面前是漆黑一片的夜晚，以及堪憂的未來。
張夫人抬頭瞧了眼，方垂下眸來，押著聲音咬牙切齒的教訓張嫣然，「臭丫頭，你可知你在作甚！你知不知道得罪方家對你父親的仕途帶來多大影響！」
「我知道，不用母親教訓！」
「你知道個屁！」看著女兒不知悔改又毫不知錯的態度，張夫人氣得身子發抖，還爆了粗口。
她現在真想啐她一臉，若不是親生女兒的話。
一想到是親生的，便只能吸氣吐氣，逼迫自己冷靜下來，又默念三遍，親生的，親生的，親生的。
張嫣然對於母親那怕極了方家的態度大為不滿，甚至她為何迂迴曲折的做這麼多，還不是父母要將她嫁給九皇子那個廢物。
若不是要嫁給九皇子，她又何須費那些勁！
越想越氣，張嫣然胸口跌宕起伏，索性雙手抱臂，不理睬張夫人。
「胡鬧！胡鬧！」張夫人閉眼狠吸口氣，忍著要給她一巴掌的衝動，拽緊了拳頭。
張嫣然依舊不以為然，反而因為母親那偏幫外人教訓自己的態度，生一肚子氣。
「母親為何總幫外人說話！究竟我是你女兒還是那方如意是你女兒？是，一切謠言都是我興起的，那又如何？
他們猜到又能怎樣？橫豎沒有證據，誰能證明是我乾的？」
「你以為證明不了你，就奈你不得？皇后，方氏真要對付你何須理由，趁你走在大街上，一支暗箭就能結果了你。還能把罪責推到賊匪頭上，讓你死了也無處伸冤！
再不濟，皇后隨隨便便給你指一門婚事，叫你嫁給熊瞎子，拍花子，你哭都沒地方哭去！」
「不，不，不會吧？他們可是方氏，方氏不，不是忠臣良將嗎？」張嫣然被母親的話嚇得臉色微微一變，心裡終於意識到怕了。
「忠臣良將叫你這般迫害，是個人都要跳起來。何況他們還是方氏，要是方家二老爺和夫人還在世，見你這般欺負他們女兒。怕是天王老子來了都保不了你。
你可不知，當年那觀雲山之戰，那慘烈和壯觀，那……」那可怕又震撼人心的畫面，即便現在想來都能抖上三抖。
張夫人只能慶幸那夫妻兩生的是個女兒，這要是個兒子，合他們二人之武藝和膽量，那絕對是要翻天的。
「觀雲山之戰，怎麼了？」張嫣然目光定定的看著自己母親，意識到母親好像知道的很多。
然而張夫人並不打算告訴張嫣然，反而又繞回這個話題。
她穩了穩心神，垂下眸來，掩於黑夜下的眸子像淬了一層毒霜，「事到如今，大錯已成，我們只能將錯就錯了。我會同你爹說明此事，只要你爹聯合其他反對方氏的大臣，一致上奏說方如意邪祟入侵，禍國殃民。
皇上就會迫於權臣的實力，不得不把方如意扔出去獻祭。一旦這事借皇上之手定下。那就是皇家與方家之間的仇恨了。
方家若有不服，除非造反！造反就是逆賊，人人得而誅之！
兒啊，這種事上，要麼不出手，一出手就得把敵人摁死，否則死的就是你自己，你可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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