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多事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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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稟貴妃娘娘,都散出去了。光是京城內就已經人心惶惶,等那些個無知刁民瀕臨崩潰,喪失理智時,娘娘說誰是姦細,誰就是姦細,縱是陛下想包庇也得掂量掂量民意。」
宋貴妃寢宮內,跟前大太監徐公公頭微抬,笑得一臉諂媚。
宋貴妃立身於窗前,看著窗紙外模糊的一片白,長嘆了口氣,尖細的柳葉眉微微蹙攏,又揚起,笑得猙獰可怖,「很好。下去領賞吧。」
「多謝娘娘。」徐公公行禮退下。
宋貴妃轉身回到貴妃榻上躺下,纖纖玉手握成空心圈,側支著腦袋,閉眸沉思,記憶中回蕩起某道滄桑卻渾厚陰冷的聲音。
「成敗就在此一舉了!若我成了,便封你娘兩為皇后和太子。若是敗了,你就收攏我的人給重禮助力。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我季蒼雲在朝中大半輩子,即便是倒了還有一幫擁躉。另外,此次科舉選拔,倒是真有幾個能人。那個薛仲謙原是太子定下的人,但吏部那邊未給批複。
我暗中將他收在門下,將來會是重禮的左膀右臂。
至於重禮嘛,雖說他現在被打發去了封地,無詔不得回京。但回不回,還不是皇上說了算。你且好好籠絡皇上,讓他龍心大悅,還有什麼是辦不成的?」
「你說的簡單!我都已經一把年紀了,如何籠絡聖心?
我能熬倒元皇后,熬倒麗妃,熬倒沈才人已經不錯了,宮裡年年都有選秀,年年都有新人。舊人如何能與新人比?
我厭煩了,不想再熬了,總覺得熬不到頭。」
「再忍忍吧,等我登基你就熬到頭了。」
「你登基?難道就不會像現在的陛下一樣三宮六院?哦,確實不一樣,我們的陛下,看似風流多情,實則只意屬元皇后一人。你?你怕是只意屬你的宏圖霸業吧?」
「既然知道,那更應該明白,我對女人不感興趣。更不會開設三宮六院。當年如果不是你主動投懷送抱,我……」
「別說了,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孩子都這麼大了,還扯這些舊賬做什麼!」
「我只是想說,女人和兒子,少則珍惜,多則無意。」
「知道,知道了!」女人不耐煩地催促他閉嘴。
之後的畫面,宋貴妃也沒再回憶下去,霍得睜開眼,卻是心臟跳得飛快,臉頰染上緋紅。
她猛地從榻上坐起,思緒東拉西扯想了些別的,又突然想起另一件意料之外的事!
季蒼雲如果也染上了瘟疫,那她豈不是也染上了?若是如此,那她跟季蒼雲那段不可告人的關係,豈不是很快就被發現?
沒想到,一個瘟疫竟有這麼大的殺傷力,失算了!
仁和五十八年,七月初,瘟疫已泛濫近半月。
半月內,仁和帝多次下旨遍尋全國名醫研製瘟疫藥方,均未果。但此時,因瘟疫引起的有關祁縣有人勾結北疆的謠言甚囂塵上,不少百姓紛紛以為勾結北疆人的幕後主使就是駐守祁縣的安國公世子方謹行。
雖則勾結北疆的主使是季蒼雲,這事朝廷早已發布公告,但季蒼雲死了,瘟疫卻沒結束,百姓哪肯相信,再加上輿論被人推波助瀾,百姓整日惶惶不安,長此以往精神達到崩潰,哪還有理智思考真相如何。
某一日,萬民請命,十里血書,懇請陛下將方謹行治罪。
朝堂之上,有關是否扣押方謹行一事,辯得天昏地暗。
最終仁和帝仍舊以方謹行失職之罪將人撤職流放,但流放到一半才想起方謹行是從瘟疫最泛濫的祁縣出去的,這沿途不知道要經過多少州縣,那豈不是一路走,一路傳染瘟疫?
這般一想,又下第二道聖旨,叫人即刻將方謹行就地正法!
「陛下,陛下!」安國公想攔他,求他收回成命。
卻是叫仁和帝繞開了他從偏門走了,安國公再要上去,又被十幾個小侍衛攔下。
安國公氣得跪倒在大殿上,打算長跪不起。
一些大臣也跟著跪倒在地,一併求陛下三思。
太子聞訊也來求情,但一眾人,浩浩蕩蕩的跪在外面,均是無法撼動仁和帝的心,顯然,他心意已決。
「那就把人劫出來,再找機會藏匿起來,就算從此隱姓埋名,過著東躲西藏的日子,也總比白白犧牲來得強!」國公府,方如意聞言,轉看向清輝堂內哭泣的三位嬸娘。
反正她主意已定,人手也有,路線都可以現在規劃,一切都可以進行,就等長輩們點頭了。
當然,他們不點頭,她也會做。
三夫人和四夫人愣愣地抬起淚眼,收起哭腔互望一眼覺得可行,又不敢輕易下主意,看看老太太又看看哭得雙目紅腫,抽抽噎噎的大夫人。
大夫人乃方謹行的親娘,她比任何人都希望兒子好好活著,縱然是苟且偷生,也比死來得強。
她心裡是想的,可到底不敢明著說出來。因著國公府世代忠心耿耿,老國公在時更是將「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話常掛在嘴邊。
如今她這般叫兒子苟且偷生,一定違背了老國公的意思,所以她不敢答應,淚眼婆娑的看向老太太,望老太太拿個主意。
老太太卻是冷笑一聲,手裡佛珠拍在案上。
所有人心頭一顫,連方如意都做好了跪著哭求祖母同意的準備,哪曾想祖母卻對大夫人說,「你自己的兒子,你不心疼,還指著我一把老骨頭心疼?」
眾人皆是一震,而後喜極而泣,大夫人更是一邊哭,一邊跪倒在老太太膝前,連連磕頭,「娘,您是我親娘!」
「起來吧,多事之秋,亂世之道,我們一家子更該團結一致才是。」
老太太伸出雙手去攙大夫人,又深深嘆了口氣。
三夫人和四夫人也忍不住想嘆氣,可不就是多事之秋,亂世之道,也不知這樣的日子何時才能到頭。
方如意也是垂眸嘆氣,心下一個大逆不道,又強烈的念頭冒出來,她在想要不要趁機說服國公府扶九表弟上位。
九表弟應當是唯一能制衡陛下的人,而太子表哥最是講究孝道,怕是做不出逼仁和帝退位的事。
可眼下,這麼個皇帝,他若不退位,那方家可就沒了。
這麼一想,忽然發現,九表弟那性子興許也是有必要存在的,或許不應該給他磨平了稜角,磨得像太子表哥那樣未必就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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