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97.76
四
仁和五十八年，冬，太后薨逝前
太子妃大姐姐去了，方如意才意識到夢境裡面，關於太子被廢的國喪可能並不是大姐姐的國喪，而是太后的。
因著太后本就行將就木，常年纏綿病榻，按照夢境顯示明年春，百花盛開之時，太后將會羽化登仙。
所以太後娘娘的時日也無多了，想到自己的封號還是太后所授，料想自己在太后心中非比尋常，便覺得有必要去看望太后。
然，甫一到太后寢宮門口，便聽得裡面傳來激烈的爭執聲。
太后的聲音哀怨中帶著憤怒，「國公府是大盛的天，天都塌了，還當什麼皇帝！」
「是誰教你這麼做的！」
方如意聽得瞳孔一滯，腳步趔趄後退，又下意識的看了眼守在門口的宮人，生怕被人滅了口。
但那宮人卻並未阻攔。
這廂，她還沒來得及退開，裡頭又傳來仁和帝的聲音。
「國公府方謹行失職在先，方謹言又同北疆勾結。朕治罪國公府何錯之有！」
「這都是有人陷害的！陛下這麼能耐，怎麼不去查查你那個好貴妃！哀家雖沒有十足的證據，但這事十有八九又是那個賤人做出來的！當年要不是那個賤人從中阻攔，如意早就成了太子妃了！」
「咳咳！」
一陣劇烈的咳嗽之後，裡面的聲音逐漸變小。
方如意真擔心太后氣死過去，卻也沒那勇氣衝進去勸皇上少說幾句。
她已經預感到自己好像聽到了不得了的事，這會要不跑，很可能就跑不掉了。然而偏偏這個時候門開了，仁和帝威嚴的聲音自後傳來，「你要去哪？」
方如意腳步趔趄，栽倒在地，轉過身來，只能就勢跪好，「皇上。」
仁和帝垂眸過去，面色不喜不怒，看不出波瀾。
「是來看太后的？那就進去吧。」
方如意怔怔地抬起頭來，仁和帝已抽身離去。
方如意進了屋，見天未大冷，但寢屋內早已燒起地龍。太后抱著痰盂費力的咳嗽，大宮女一面輕聲細語的安撫，一面給太后撫順氣息。
方如意疾步過去，接過大宮女手裡的活。
太後仰頭看見來人，面色轉憂為喜，道，「來了。」
「嗯。」
「看過你姑母了？」
「還沒。如意先來瞧太后。」
「好孩子。方才沒嚇著你吧？」她拉著方如意的手，細細愛撫。
方如意在外的事，她都知道，宮人不可能不經她允許隨意引人進來。太后眼裡，方如意還只是個孩子，又沒實權又沒什麼。即便是被聽見了那又如何，便叫人將方如意在外等。
「太后，您同陛下說什麼太子妃，是何意？」方如意想，既然太后允許她聽，那她多問幾句應當也無妨。
正好關於此事也已困擾了許久，如今大姐姐已經故去，也只能從太后嘴裡打聽了。
「這事說來話長。」太后嘆氣，「當年，哀家有意想將你指給太子。原本這事都已經定下了，禮部送來的封號也都定了。
誰料宋貴妃一句『二姑娘年紀尚小』就將這事推翻了。
哀家還不知道她的心思？她這是想將娘家侄女嫁給太子。哀家當然不能如她意，只好拍板，將你大姐姐嫁去東宮。」
難怪大姐姐非說自己是她的替代，原來如此。
後續，一說起曾經，太后便又絮絮叨叨說了些，一直說到了她入宮那會。
方如意跟著應了幾句，後來皇后和宋貴妃來請安，她便自覺退下，又去見了九表弟，商量救二哥哥的對策。
彼時，她二哥被摁上勾結北疆的罪名是在祁縣瘟疫之後。
那時全京城人人自危，唯恐身邊人就是北疆姦細。
二哥去茶樓尋一位說書的朋友，欲將坊間正義傳說，以及民間英雄故事繪成話本，讓說書人傳揚出去。
他想憑單薄之力，一改大盛人人自危的風氣，變成人人崇拜英雄，人人愛國，人人為國。如此，那種緊張氣自然就會慢慢消弭。
可就是在去茶樓的路上，讓一女子撞了一下。再後來，到茶樓碰到官府的人搜查，說是有要犯躲在樓里，搜到二哥所在的雅間時，從他身上掉下一個荷包，上面的繪圖是北疆人專用的聯絡暗探的暗號。
這般一來，二哥就進去了。
方如意也是在後來救出二哥之後才知來龍去脈。
據說，那位撞他的女子，便是他所愛之人的妹妹，他才沒在審問當中供出她來。
不過後來，在方如意連同謝重庭想救二哥時，那女子竟然單槍匹馬來劫獄了。最終方如意和謝重庭暗中相助，讓她把人帶走了。
但不知為何二哥又回來了。那女子卻不知所蹤。
方如意一再追問其下落，二哥都不肯說一句。
再之後，皇后姑母覺得此事跟謝重庭有關，因為她一直都知道謝重庭跟北疆人有聯絡。所以她設了一局，生生將謝重庭背後的北疆人逼出來，給方如意看。
讓她知道他是個什麼人。
其實她一直都知道，比任何人都了解。
就是因此，謝重庭以為她會在他和國公府之間先選國公府，便一氣之下斷絕了關係。直到相國寺那一晚，才有所緩和。
再後來，太子被廢后，凌王謝重庭勢必一家獨大。仁和帝尋了由頭將遠在封地的厲王又召回來。
於是朝堂之上，又是一番龍爭虎鬥。
並且與厲王一併聲名鵲起，並成為厲王左膀右臂的，是一位叫薛仲謙的新科進士，且！他亦是方如意的表弟，與十皇子一樣，都是親的。只不過，一個姨表，一個姑表。
方如意也是在很久之後，知其為何要助紂為虐。
因其高中之後，曾經有心報效朝廷，無奈他的名字被吏部劃去，錯失為官良機，是季蒼雲慧眼識珠，將他收為麾下，並得重用。季蒼雲死後，他的勢力尚存，都給了厲王。
他也一併去厲王麾下效忠。
彼時，除了厲王與凌王斗得難捨難分之外，因厲王身邊得力謀臣薛仲謙是方如意姨表的身份，以及凌王是她姑表的身份，導致方如意也一併備受矚目。
而方如意發現那位素未謀面，是薛家失散多年好不容易認回來的表弟，看似病病殃殃，可憐兮兮，卻總有種能把九表弟氣死的本事。
那些年九表弟可沒少打翻醋罈子，而且總要捏著她的下巴問一句，「都是表弟，阿姐更喜歡哪一個？」
「那當然是你！答案已經很明顯了，還用得著說嗎？」
方如意也有了甜蜜的煩惱，那就是日常被逼問，更喜歡哪一個表弟。
這就有點像三妹妹日常逼問三妹夫，「你愛不愛我」是一個道理。
對了，彼時她已經二十有三，三妹妹也已經出閣了，四妹妹正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據說眼光挑的很，尚未挑到合適的。
五妹妹已經九歲了，去了上書房讀書，比十表弟小一屆。據說兩人沒少打架，好像還在上書房各自為霸，佔山為王。
而彼時，帝后離心的局面，已經到了連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的地步。皇后暗中安排了美人充盈後宮，好給自己助力。並又同九表弟聯手想助他登基，要求便是希望九表弟能保住方家。
方家自方謹行被就地正法后（當然，方如意早已將其藏了起來），那部分地方軍軍權被仁和帝收回。
再加上方謹言被誣陷勾結北疆之後，雖然最後還以清白，但官職卻未恢復。
方四老爺，也就是方如意的四叔，生意門路受限。是朝廷下了新政令，看似只是針對某個行業，卻重拳，拳拳打在方氏上。
幸好方如意有先見之明，「濟世堂」是以方桐的身份，她自己的化名所開，幸免於難。
國公府自此實權漸小，最終徒留一個空殼。
對了，當初方謹行與方謹言都是駐守邊關的大將，統領三十萬兵馬。仁和帝就是怕方家權勢過大，才將方謹行調為地方兵領將。至於方謹言，則主動選擇棄武從文，好像又是跟他心愛之人有關。
但具體是何事，方如意如何也問不出來，每每問急眼了，他就甩臉子。
方如意想到二哥哥也沒少暗暗支持她跟九表弟，便不敢再多問。
另外，關於她背負的花神命格。
她也是後來才知，是陸懷遠為了給九表弟爭取時間，才胡說八道的，他當日並沒說死，而是編造了一個更刁鑽的命格，以方便將來解套所用。
原本那個更複雜的命格是等待一個合適的機會，留給九表弟用的。
但有人先他一步用上了。
那就是她的薛表弟。
她也不知薛表弟哪裡精通了命格之術，亦或者另有高人相助，總之殿上一通高深莫測的之詞后，說得連陸懷遠都甘拜下風。
就這麼著，仁和帝就把方如意賜婚給了薛仲謙。
然後她跟九表弟又是一通虐戀情深。
最終皇后姑母的出手，她毒死了仁和帝，聯合方家尚存的餘威，以及九表弟謝重庭本身的權利和本事，直接登上帝位，廢了那樁婚事。
至於皇后是如何毒死仁和帝的，她養了不少美人，各個都得聖寵，於是就這麼一點點的投毒，一點點的將其毒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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