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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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 出門

  沈清楓被扶著重新躺回了床上,被窩一直被暖爐烘著,溫暖如春的感覺讓沈清楓凍得發紫的面龐抽搐了一下,嚇得阿蠻忙去給他溫了熱水,端來給他飲下。

  沈清楓的身子本就不好,加上待阿蠻趕來之時他就已經獨自在雪裡站了一個時辰,現在一入了被窩,被暖氣一烘,驀地嗆咳出聲,直教他咳得渾身顫抖,雙頰通紅。

  阿蠻嚇得不知所措,她只有十三歲,什麼都不懂,只好趴在床邊。含淚一個勁兒順著沈清楓的背心,整個人又焦急又慌亂:「小少爺,你怎麼了,可別嚇奴婢呀。」

  沈清楓聽到此處,非但沒有緩解,反而咳嗽得愈發厲害。阿蠻沒有法子,只得哭著跑出去嚷嚷要找老爺過來。

  人人都知道沈清楓因當今聖上夏桀王的一封賜婚聖旨發了瘋,不僅直接沖入皇宮中,還丟人現眼地大鬧御書房,引得朝內眾臣們紛紛唾罵。

  卿相沈石湫幼子沈清楓被賜嫁定北侯陸焱,這本是一樁極好的婚事,卻被沈清楓的拒婚鬧得沸沸揚揚,甚至不惜以死相逼。而定北侯那邊更是冷淡至極,王上派去傳旨的太監吃了閉門羹,一點顏面都沒給沈家留。

  朝內都傳,沈家與陸家這梁子算是結下了。

  那之後,沈清楓被陰沉著一張老臉的沈石湫打暈帶了回來,隨後沈府大門一關,謝絕見客。

  沈清楓的醜事還不止這一樁,他鬧著拒婚,不過是因為早已心有所屬,所屬之人好巧不巧,正是那當朝太子夏初離,這事本沒幾人知道,但此番教那沈清楓失心瘋般一鬧,便鬧的人盡皆知,沈府顏面登時蕩然無存。

  沈府人人都傳沈清楓因這事失了智,瘋魔流言四散而起,沈石湫知曉后立即在府中禁了言,還抓了幾個嘴碎的下人直接嚴懲示眾,這才將這蜚語壓了下去。

  當沈石湫推開門走進屋內之時,沈清楓一瞬間感覺自己從未像現在這般活得這麼明白過。回憶中沈石湫蒼老且覆滿血跡的面龐不再,入目則是正值壯年,帶著沈清楓印象中多年未見的嗔怒與隱含的寵溺。

  沈清楓目光直直鎖在沈石湫的面上,帶著極深的思戀,看著他在自己床頭坐下,並重重嘆息了一聲。

  「楓兒啊......」沈父語重心長,他看著沈清楓單薄的身子,眼中的心疼與酸楚似是怎麼也抹不盡,沈清楓是他的幼子,打小就是被眾人捧在手心長大,性格洒脫不羈,沈父也確實怕他嫁給陸焱后受委屈:「爹知道你委屈,你要是不想嫁,咱就不嫁,爹去幫你求王上就好,你又何苦作踐自己......」

  當年也是這樣,沈石湫在夏桀王殿前替沈清楓請求武王收回婚約,還不惜動用了沈家的權勢變相威脅,雖然後面婚約被桀王收回了,但臣子威脅帝王,夏桀王與卿相的梁子也就這麼被結下。

  現在想想,沈家之所以被夏初離勒令滿門抄斬,似乎也與這事有些干係,但其中之更為繁雜的原因,卻是他現在也想不通的了。

  但不管怎麼說,當時他眼睜睜看著沈府被抄家,一百三十多口人在他面前被依次斬首。他還記得當時的自己身子被縛,口中被一根白色的布條橫貫,在腦後紮緊。

  他雙目圓瞪,口中牙齒不知什麼時候咬破了舌頭,暗紅色的鮮血直將那皓色布條盡數染的血紅。那種場景經歷一次就夠了,沈清楓在心中暗暗發誓。

  「爹......」沈石湫還想勸些什麼,卻被沈清楓出聲打斷,他聲音輕輕地、帶著些虛弱道:「王命不可違,爹爹萬萬不可因此事去找王上,孩兒不願爹爹為難。」

  「楓兒......」沈石湫老淚縱橫,自家兒子喜歡那夏初離的事情,他其實早就知道,更別說沈清楓接了聖旨后就直接去那宮裡鬧的雞飛狗跳,誰都知道他寧願死也不肯嫁給陸焱,可現在一個如此抗拒之人現在卻反過來寬慰自己。

  沈石湫腦中恍然閃過下人們的讒言,登時臉色蒼白,他一把抓住沈清楓的手,道:「楓兒,你要是有什麼難處,你就告訴爹爹,別自己一個人悶著,萬一心裡悶出病來可如何是好。」

  「爹。」沈清楓嘆息了一聲,他伸出手覆蓋在沈石湫的手上,眼眸低垂了些許,長長的睫毛擋住了他的眼瞼,令人有些看不清他的眼神:「孩兒無事,只是想通了一些事情罷了。爹爹你只管答應我,不要因為這事去找王上。」

  他確實想通了,不該那樣愛上一個人,以至於愛他愛的不惜手染鮮血、被萬人唾棄,最後還白白搭上了自己和整個沈府的性命。

  火焰中抱著屍體的身影在他的腦海中一閃而過,沈清楓眼眸閃了閃,出聲問道:「爹,今日是何年月?」

  沈石湫愣了愣,心道這孩子究竟怎麼了,竟連日子也忘了個乾淨,但他面上卻不動聲色,只答道:「臘月二十八。」

  豐慶十七年,臘月二十八。

  這是陸焱進京的日子。

  前世,那是沈清楓自長亭一別五年後再次見到陸焱,不過他在人世重走了一遭,直到沈清楓死,陸焱都一直待在北國,不曾回離歌。

  前世他對陸焱的印象非常模糊,就連到他死了,漂浮在半空時,都未曾仔細將陸焱的面貌記在心中,畢竟,前世他的眼神一直停留在別處,停留在那個叫夏初離的傢伙身上。

  直到在烈焰中,他聽到了陸焱悲痛欲絕的呼喊和哭聲,這才第一次真正正眼瞧了他。可惜只是恍惚了一瞬,大火就將那人吞噬了,留下一個模糊的背影。

  好說歹說將父親勸的走了,儘管沈石湫走的時候還是不相信沈清楓只是睡了一覺就好似開了竅一般能回心轉意,但沈清楓也沒有什麼能解釋的由頭,只能一個勁兒答應再也不做衝動的事情,這才看著自家老爹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待沈石湫走了一陣,阿蠻就端了些湯食送來,扶著沈清楓坐起了身,又墊了好幾層軟墊在他身後,喂著他一勺一勺喝著鴿子湯。

  鴿子湯內燉了些黃芪當歸,又加了金銀花、紅棗等大補氣血的東西,沈清楓一聞就知道這是誰做的。他心口一暖,嘴唇顫抖了一下,就著阿蠻的手慢慢喝著。

  阿蠻雖然年紀小,但人很機靈,她見沈清楓的表情似乎是想問什麼便徑自開口說道:「大少爺親自燉了鴿子湯,本來是想自己送來的,但卜司來了活,說是急著要走,便喚奴婢送來了。」

  大哥沈鈺,現任卜司之長,官階算是內服卿事,璃夏凡是大型的祭祀和占卜活動都由他主持。

  寒冬臘月,硬要說有什麼需要占卜的大事,莫過於北國諸侯定北侯之子陸焱回京罷。

  沈清楓將那鴿子湯喝了個乾淨,感覺渾身暖和了不少,身子也沒有那麼僵硬了,便撐著身子想要起來走走。

  他身子本沒有這麼差的,只是大鬧山河殿之前,剛與夏初離大吵了一架,兩人鬧得不可開交,沈清楓便一氣之下從宮內搬回了府中。

  哪知沒過幾天,賜婚的聖旨傳來,沈清楓身子骨打小就不好,儘管沈石湫張羅著調理了十幾年,但畢竟小時候就落了病根,沈清楓一見聖旨便氣的傷了元神,更別說又頂著風雪去那山河殿鬧了半日,這身子直接就垮了。

  沈清楓披著大裘站在窗前,他微微將窗子推開了一個窄縫,寒冷的北風裹挾著雪花掃入室中,阿蠻見狀,忙要上前去關窗,卻被沈清楓伸手阻止了,他問道:「什麼時辰了?」

  阿蠻回道:「日正了,小少爺。」

  沈清楓對陸焱的很多事情都記得模糊,卻不知怎得,他偏偏記住了當年陸焱進離歌的時辰,是未時三刻。

  「阿蠻。陪我出趟門。」沈清楓道。

  阿蠻一愣:「小少爺,你這身子才受了寒,若是教老爺知道了......」

  「放心。」沈清楓回身沖她微微一笑:「我不會讓爹爹知道的。」

作者有話說:

沈清楓,取自:清楓忽似萬年枝,素浪遙疑八溪水。

陸焱,取自:炎赫五月中,朱曦爍河堤。

離歌:參考朝歌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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