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迷茫
1.55
梧桐十里長街，破天荒的圍滿了人。
長街處處張燈結綵，百姓歡慶歌舞昇平，並不全是因為臨近過年，更是因為他們在迎接陸焱。
陸焱是定北侯，也是當朝夏武王的表弟，他當年與陸疆鎮守北國，相傳他用兵如神，且經常以一敵百，留下不少曠世之戰，但最重要的是，陸焱劍眉鷹目，眼尾一抹細痣，長相俊美，至今二十有六，且一妻未娶，並因此成為璃夏眾多女眷的夢中情人。
阿蠻給那小廝足足塞了五兩銀子，這才換到了酒樓上一個靠窗的包間，從包間窗戶往外看去，正好能看到百年梧桐長街。
外界風雪已停，長街上的雪早已不知被什麼人掃了，露出了磨得生亮的青石古道，從汴宮一直延伸到離歌城門口。
遠處隱約傳來緊鑼密鼓的慶賀聲，想必是那陸焱小侯爺已經入了城，正在接受百姓簇擁罷。
阿蠻端來了上好的龍井茶，雖然外面的風已經停了，但她仍舊惦記著沈清楓的身子骨，愣是給坐在窗邊眺望的沈清楓塞了三個暖爐，沈清楓無奈笑笑，也不好負了阿蠻的好意，他將遮著臉的斗笠取下，隨即伸手接過暖爐，放了兩個在足下衣擺中溫著，餘下一個裹在懷裡。
入目所及的長街當頭人頭攢動起來，卜司殿特地派了好幾個太常卿夾道做禮事，畢竟是個侯爺，雖然是個小的，但好歹也是當今王上的弟弟，這禮數算是給的足了，看來夏武王頗賣陸家面子。
沈清楓一手撐著臉，雙目極眺。只見長街正中，一名玄衣男子正身披鎧甲，端坐在汗血寶馬之上，因為隔得有些遠，只能看出他身姿卓絕，隱隱有將領之風，但比起那些，沈清楓現在更想要看清他的面龐。
只見他端坐了身，脖子也不自覺地向前微探，將腦袋伸出了窗欞。
陸焱總算是走的近了，沈清楓定睛瞧了瞧，不由得微微張開了嘴巴。
沈清楓算是明白了，為什麼陸焱會有個「夢中情人」的稱號。透過漫天拋灑的金紙帶和姑娘們紅著臉拋出的手絹，沈清楓的視線終於定格在了陸焱的臉上。
這個他從前世就沒能仔細打量的小侯爺，長相已經不能用俊美來形容了，鬚眉折柳、軒然霞舉，舉手投足之間都散發著器宇軒昂的氣質，眼尾的美人痣更是將人襯的格外性感。如此斷雁孤鴻般的人兒自己前世卻未能多加留意，沈清楓內心默念罪過，實在是想不通自己做的那些荒唐事。
陸焱來離歌是要面聖的，雖說不過是些諸侯日常進京拜謁的瑣事，但這次卻因為與沈清楓的婚約給這事蒙上了一層陰翳的色彩。
沈清楓眼前再度浮現出面前這個男人慟哭的模樣，目光有些複雜地在愈走愈近的陸焱身上打量。
他還是死了一次才知道，陸焱是喜歡自己的。
他前世過得糊塗，陸焱對他的感情他竟絲毫未察，不過也有他掩飾的很好的原因罷，畢竟沈清楓記得，在前世沈石湫懇求夏武王收回婚約的時候，陸家不僅直接將宮使轟出府門，陸焱也立即上了疏請求撤婚，婚約的兩方都不同意，這婚事也只能作罷，但王家賜婚被臣子駁回，這廢了的婚約便成了沈家和陸家的軟肋，任何時候都可以作為王室對這兩家打壓的最好借口。
現在想來，這賜婚來的突然，想必也有桀王的權謀算計，否則怎能好巧不巧，一個是離歌朝野影響力足夠的沈家，一個是百姓擁戴的王室陸家。
八成那坐在汴宮之中的人早就算到了當年稚嫩的自己心心念念想的只有夏初離，這才這麼設計了一出罷。
沈清楓心思微轉，眉間染上幾分異色，眸子卻不自覺地隨著馬上那人兒挪動著，卻不想那人不知是感覺到了還是什麼，他深邃的眼睛恍然一轉，兩人的視線便隔空對上了。
沈清楓登時僵硬在原地，他們的目光彷彿穿透了時間，這讓沈清楓一瞬間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幻想，倒是那陸焱率先反應了過來，只見他猛地一拽馬繩，汗血寶馬抬起前蹄長鳴了一聲，驀地在原地站定。
陸焱側頭繼續看著沈清楓，那眸子中有些沈清楓熟悉的神色，彷彿四周突然燃起熊熊烈焰，火舌中的背影再次出現，與面前陸焱的身形慢慢重合。
「小少爺！」阿蠻一把抓起斗笠，在樓下百姓還未隨著陸焱的眼神看過來之前猛地套在了沈清楓的頭上，沈清楓這才回過神來，他將斗笠上的白紗撫了下來，遮住自己的面龐，忽的站起身道：「快走！」
他剛在山河殿鬧了一出，雖然沈石湫不提，但沈清楓也知道很給沈家丟臉，此番若是教人發現自己來看陸焱，還不知道會引起什麼流言蜚語。
樓下陸焱見沈清楓起身便走，忽的慌張喊了一聲：「等等！」
他這一聲喝地中氣十足，將一旁隨行的徐如晦嚇了一跳，抬頭順著陸焱的視線看去：「幹嘛啊？看到美人兒了？」
但沈清楓哪裡肯停，他直接轉身疾走，瞬間就從窗口消失了。
徐如晦感嘆了一聲道：「這背影，肯定是個美人坯子，師兄好眼光啊！待我去會會。」
「滾蛋！」
陸焱一把推開他，直接翻身下馬，直衝那茶樓奔去，但奈何四周百姓見陸焱下了馬，紛紛眼睛發亮地圍了上來，尤其是那些別有用心的姑娘，更是腆著臉往陸焱身上靠。
陸焱心下焦急，他一邊撥著人群，一邊艱難前進著，身後還傳來徐如晦酸里酸氣的聲音：「你都被賜婚了，還想著別人呢？難不成你想一下子娶倆？那沈家老爺子不得氣炸......」
陸焱充耳不聞，一個勁往前挪著，但奈何梧桐長街之上百姓本就繁多，待他擠到茶樓下時，那襲皓衣身影早已消失無蹤。
沈清楓以最快的速度回了沈府，因為路上走得急，他剛一入屋就再次劇烈咳嗽起來，阿蠻又忙去膳房拿了熱的梨湯端來給沈清楓，哪知沈清楓只嘗了嘗便沒了胃口，怎麼勸也不吃了，只是靠在軟墊上時不時輕咳幾聲，眼睛卻盯著面前的絨被，不知道在想什麼。
其實，他是還沒有做好見陸焱的準備。
如果他不曾知曉陸焱對自己的心思，如果他不曾看到陸焱為了自己一路從北國殺到離歌，那他現在也不會這般迷茫。
但他看見了，烈焰中哭到顫抖的身子，和剛才馬上的驚鴻一瞥，都足以讓沈清楓手足無措。
在知道這些事情后，他該如何面對現在的陸焱？
沈清楓低頭看著自己蒼白的手，腦中思緒全無。
現在的他只想保護沈府上下的平安，至於陸焱......沈清楓疲憊地閉上了眼睛，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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