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5 歉意
7.77
沈清楓沒有經歷過這些事。
前世，沈清楓自大鬧山河殿後，身子就垮了，加上心力憔悴，一直卧病在家，直到之後夏初離親自去沈府把他接回了東宮。
當時也是一樣的地方，一樣的參會之人，但不同的是，他的座位變了。
前世的慶豐十七年除夕，他是與夏初離並肩走入山河殿的，當時的他，年少心性，只想藉此機會在文武百官甚至各路諸侯的面前用行動證明自己愛的是夏初離，並表明自己非夏初離不嫁。他要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這件事，特別是讓夏桀王知道，自己愛他的兒子愛的刻骨銘心，當時的他，什麼都不管。他可以不顧天下人的恥笑，可以無視沈石湫和沈鈺失望透頂的眼神，甚至可以將自己的一直以來被世人稱道的品格與道義碾成齏粉……他可以做任何事，只要夏初離依舊站在他的身邊。
但上一世，桀王卻沒有像這一世一樣，將他的座位刻意安排在陸焱的邊上。
……為什麼？
沈清楓隨在場眾人一齊跪在地上沖桀王行禮，璃夏對於王族的行禮非常苛刻，不管你是什麼官員，不管你是諸侯王還是世子，只要在正式場合，一律行跪地禮，手臂需要放在膝蓋前面的地面上，然後彎下身子，臉部幾乎要貼著自己的手。
這個角度，沈清楓只能看見不遠處夏桀王隨走動而前搖后晃的衣擺下端。
沈清楓眉頭輕蹙。
有什麼東西，似乎與上一世不一樣了。
這一世，他沒有繼續拒婚，爹爹也沒有用權利威逼，他在婚前就與陸焱有了交集，也沒有隨夏初離回去東宮。
然後，宴會上，他的位置就不偏不倚地正好卡在了陸焱與夏初離的中間。
有人忍不住了。
沈清楓目不轉睛地盯著夏桀王的衣角，只見夏桀王步履平穩，從遠處緩緩走近，沈清楓能明顯感覺到從夏桀王身上散發出的威壓，那是居廟堂之高所經年累月形成的王者氣息。
夏桀王走的近了。
沈清楓埋著頭，只等夏桀王從他身邊平穩路過，卻不想面前的衣擺一頓，竟然在他的面前停住了！
沈清楓渾身一凜，隨即周身威壓更漸，冷汗猛地冒出了他的毛孔，將他的整個背部浸透。
前世的沈清楓就知道，夏桀王並不是個善茬兒，自他上位以來，無數人死於他一手掀起的腥風血雨，也不枉他名字里的一個桀字。
沈清楓能明顯感覺到屬於夏桀王的兩道鋒利的視線正在自己的身上游移，似乎正在打量著什麼，隨即，帝王再次抬腿，狀若無事地繼續向前走。
整個過程持續了不過半刻，但沈清楓卻好似從水裡撈出來一樣，整個背部都被冷汗濡濕了。
帝王走上了龍椅，揮手一撩衣擺穩穩坐下。
「眾卿，平身。」夏桀王的聲音低沉而有力，儘管他聲音平淡，但依舊隱含著不怒自威的感覺。
「桀王萬歲萬歲萬萬歲！」眾人紛紛站起身子，剛才夏桀王的停頓似乎並沒有被其他的人發現，畢竟他那一停的時間太過短暫，若不是沈清楓一直在觀察他，加上夏桀王又刻意凝視了沈清楓一眼，否則可能沈清楓自己都難以察覺。
沈清楓隨眾人一道行禮。躬身、入席，飲開宴酒……時時刻刻如芒在背。
他離陸焱不過一臂的距離，而在他的另一邊，另一張桌子上，坐著面色不安的夏初離。
如此微妙的座位安排，沈清楓除了那個原因，他想不到什麼別的解釋。
打壓沈家、摒棄陸家，廢掉夏初離。桀王就是這麼打算的，所以不管是前世還是今世，夏桀王都會下這一步棋，看著他們相互撕咬，從而火中取栗，拿到一個所謂「正當」的打壓理由和廢黜的理由。
只不過前世的沈清楓上了鉤，還未等夏桀王火上澆油，就自己先遞出了把柄，這一世的沈清楓沉住氣了，而夏桀王卻沉不住氣了。
他越是不反抗，桀王就越是想要刺激他，因為只有他反抗了，桀王的這步棋才算是下到了點上。
所以他刻意與陸焱保持關係，盡量讓自己像前世那樣不排斥夏初離的親近，無非是想要讓夏桀王認為自己的計劃成功，但再怎麼說，沈清楓活過了一世，他經歷了太多太多，無數的利刃刺入他的心臟，早就已經支離破碎的胸口要恢復到之前懵懂青澀的模樣，太難了。
破鏡難圓，覆水難收，他沈清楓做不到。
所以，他這細微的改變，讓桀王發現了。
沈清楓握著杯子的手微微顫抖著，他臉色蒼白，額前也冒出了些細微的冷汗。
在這一刻，沈清楓清楚的認識到，他如果想要保護沈家，他的對手並不是現在無權無勢不足為懼的夏初離，現在想要沈家死的，是夏桀王，是璃夏的王。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沈清楓看著手中的酒杯，顫抖著波瀾的清酒中，映出了他白如宣紙的臉。
「我璃夏開國百餘載，風調雨順，百姓和睦，而本王在位十七年，璃夏萬國來朝，百邦納貢，本王此番宴請眾卿家，便是希望眾卿共慶我璃夏千秋萬代。藉此良辰吉日，本王也不妨做一些喜事。」夏桀王低沉的聲音自高台上響起，金色的台階下面，坐著滿朝的文武百官和各路諸侯。
沈清楓的手暗中在袖中握緊。
無論如何，他現在一定要瞞過夏桀王，否則若被他發現了端倪，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
沈清楓偷偷看了一眼坐在身側的陸焱，只見陸焱聽到夏桀王的一番言辭后，面色陰沉，薄唇緊抿，下顎處，因為後槽牙的咬緊，本是完美的額骨曲線變得僵硬不堪，他眉頭皺在一起，眼睛看著面前不知什麼地方發著呆，似乎正在等著最後的宣判。
沈清楓心中一痛。
這已經是他第二次因為陸焱而感覺到心痛。
不知為什麼，他早已乾枯龜裂的心臟像是重生了一般，總是會被面前這人的表情牽扯。
是心疼？
不是。
沈清楓想，或許是因為，他在陸焱的臉上看到了與夏初離面對自己時的不同的表情。
前世，他也與夏初離親近過。但他總感覺他與夏初離隔了一層紗，雖然虛無縹緲，但卻始終阻隔在兩人之間。
而陸焱不一樣。
熱烈的、期盼的、悲憫的。他比夏初離更加火熱，比夏初離更直接。他每每看向自己的眼光都那麼灼熱，就如當初燒盡汴宮的那一把火般，似乎要將他冰冷的肉體焚燒殆盡。
陸焱，我究竟，應該如何面對你？
沈清楓慢慢低下了眸子，他的眼中，有什麼強烈的情感正在緩緩醞釀。
陸焱，對不起。
「所謂好事成雙，本王再此，賜婚太子夏初離與齊家齊萌萌，賜婚定北侯陸焱與沈家沈清楓。願眾卿與本王攜手並進，普璃夏萬世！」
「啪！」
整個山河殿霎時間安靜了下來，落針可聞。
文武百官皆被這一摔杯駭的大氣不敢喘，紛紛轉頭看向坐在階下不遠處的沈清楓。
沈清楓保持著丟掉杯子的動作，他面色蒼白，一雙明亮而黝黑的眸子靜靜地盯著坐在龍椅上的夏桀王，不知道為什麼，他彷彿在夏桀王陰沉的面龐上，看到了一絲瞭若指掌的笑。
作者有話說:
感謝Ki大大的樂園！！！~~~~~❀❀❀~愛你愛你！！！
今天和明天都雙更哦~~~XD（一會還有一章）
爆更今天是真的來不及啦等雙更之後就會安排的~~！！！！
感謝大家，么么啾！ლ(′◉❥◉｀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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