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持刀相向
3.45
屋子裡瀰漫著濃濃的血腥味，床榻上傳來陣陣悶哼聲，冷汗涔涔。
時間在草藥的香氣中漸漸流逝，天上的晚霞早已褪去，月亮冒出了頭，安詳地吐灑著清輝。
蘇子衿的院落比較偏僻，夜裡燃著蠟燭也不會有人問津，燭火與月光交相輝映，把茫茫黑夜照得如同白晝。
蘇子衿擦了擦額頭的汗，大功告成，這男子能不能活命只看今夕，蘇子衿臉上露出疲憊的笑容，喃喃道：「雖然不知道你是誰叫什麼名字，不過萍水相逢便是緣。等你醒了我可要找你收藥費呢，所以你一定要挺過來啊！」
到了寅時，已是深夜，再過一個時辰便天亮了，若是撐過了這晚便性命無憂了。
蘇子衿本來還有些精力守著那男子，可到了深夜也漸漸有些力不從心，眼皮似有千斤重，壓得她趴著也能睡著。
原以為這一覺就能睡到天亮，可誰知到了寅時三刻，床榻上的男子整個身體彷彿泡在了滾燙的熱水裡，一直燒個不停，就連額頭上的毛巾都被焐熱了。
「懷巧，快去拿酒來！」蘇子衿皺著眉，即便是用高溫消毒也還是感染了，沒了現代的醫療器械，總有些不方便的時候，不過對於她來說還有辦法挽救。
巾帕被反覆浸潤，可一直都降不下溫來。
「小姐，酒來了酒來了，這可是我從東廚里……」話還未說完，那手上一罈子酒便被奪了去，「偷來的……」
蘇子衿作為現代醫生，不會遵循古代那些男女授受不親的傳統思想，情況危急，她只好先將榻上那人的衣服給脫光。
「小……小姐，婢子先出去了。」懷巧看得瞠目結舌，不過小姐這麼做肯定有小姐的道理。
她走到屋外將門緊緊關好，怪不得小姐要退婚，謝公子已經是一表人才了，可如今看了小姐拖回來的這位公子，更是...更是......秀色可餐，對，話本子里就是這麼寫得！
屋內的蘇子衿忙得焦頭爛額，全然不知她的小婢女正胡思亂想些有的沒的。
「喂，你可一定要挺過來啊，我連你姓名都不知道，怎麼找你要銀子！」
蘇子衿不停地將巾帕浸在酒里，反覆擦拭著男子的身體，酒水的揮發可以帶走身體里多餘的熱量。
那人突地握上蘇子衿的手，滿頭大汗的似是被噩夢纏身，兩眼緊閉，低低的嗓音直呢喃著，「阿娘……」
「我現在可不就跟你娘一樣嘛。」蘇子衿打趣道，隨後用手探了探他的額頭，還好，已經不發燒了，命算是從鬼門關里拉回來了。
忙活了半天，卯時將至，蘇子衿全然沒了睡意，她出房門來到庭院做起了往日在醫院裡學到的健康操。
懷巧在一旁愣怔著，不解道：「小姐，你這是在做什麼？」
「我這身子太弱了，早晨起來鍛煉鍛煉。」
「哦……那婢子陪小姐一起鍛煉！」
時間過得很快，天漸漸破曉，萬籟俱寂，黑夜正緩緩隱去，銀白的曙光慢慢喚醒沉睡的生靈。
為了不打擾病人的休息，蘇子衿便去偏房裡草草用了早膳。
還給那房裡的病者準備了一碗清淡的稀飯，「也不知道醒沒醒，我可是要收費的。」
說罷，蘇子衿便端著碗推門走了進去，一眼望去，只見那被褥里鼓鼓的，恐怕那人還在昏迷之中。
蘇子衿將粥擱置一邊，朝著那床榻緩步而行，方一湊近便發覺不對勁，然而就在此時，一股冰涼的觸感從脖頸間傳來，侵襲全身。
她此刻脊背發涼，動彈不得，因為那橫在自己頸間的不是他物，正是一柄匕首，一柄汲取森森冷氣，令人毛骨悚然的匕首。
「是她派你來的？」
男子的聲音拂過蘇子衿的耳畔，嗓音低低的，沒有絲毫情緒，卻讓人覺著如春寒料峭般刺骨冰涼。
那人鉗著蘇子衿，兩人不過咫尺距離，他身上的藥味以及血腥味盡繞於蘇子衿的鼻尖。
「我不知道你說得是誰，我只知道我為你包紮的傷口要裂開了。」蘇子衿一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模樣，十分從容地說出這些話。
那人聽了似是遲疑片刻，「好熟悉……難道我夢裡常聽見的聲音是你？」
「對，是我，不僅如此，我還是你的救命恩人！」整日這樣面對病人，一個人的自言自語她都已經習慣了，彷彿這樣傾盡言語那躺在床上閉目的人便能因此瞧見世界的光亮。
「你看，既然我是你的救命恩人，那大俠你能不能先把手放一放。」蘇子衿終於忍不住了，以這樣的姿勢談話真的很奇怪。
然而就在蘇子衿以為危險即將解除，沒成想那身後之人竟是傳來一句話，「不行。」
「為……為什麼？」蘇子衿心中忐忑。
難道我這是撿了個白眼狼嗎。通了個宵為他醫治，溫暖窩都拱手相讓了，竟連一句感恩的話都不說，還拿著刀威脅我，真是天理難容啊！
誰知那男子兀地咳嗽起來，似是再也綳不住了，喑啞著嗓子說道：「因為我的手臂動不了。」
「啊？」伴隨著蘇子衿詫異的尾聲，那脖頸間的冰涼觸感消失不見，隨即傳來的是銅器落地的清脆聲響。
蘇子衿瞥了眼身後人的肩膀，只見那刺目的鮮血如彼岸花般綻放於白布之上。
她輕輕扶著男子的手臂，轉過身來，先前還沒覺著這人有多高，沒成想當他直直的立著，竟是比她高了一個頭。
她直視著男子的肩膀，細細琢磨著那傷口，「你傷口裂開了，我給你重新包紮一下。」
說罷，蘇子衿下意識的仰起頭來，卻突地對上了他的雙眼，這一望便情不自禁沉湎其中。
兩人四目相對，那男子卻是一愣，已經許久沒有人這麼直視過他，且她眼中神情是那麼澄澈不帶一絲陰霾，往日里他所見所聞所經歷的不是帶著詭譎陰謀，便是利益熏心。
孩提時若是有人真心待他，想他也不會變成如此模樣，男子壓下心中的悸動，慢慢閉上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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