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本王屈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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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本王屈膝

  穆棲寒身上的傷多得難以想象,全身數不清的蛇鼠咬過的傷痕,好在已經結了痂,肋骨斷了兩根,十根手指破碎,指甲上皸裂的痕迹又在滲血,每一道裂紋都透著穆棲寒在黑暗中的崩潰絕望。

  景淮安小心翼翼地把他的手從胸前拿開,心裡不知是什麼滋味——他就是用這樣一雙手,不眠不休地照顧了自己這麼多天。如今自己胸前的傷口已經結痂,他卻新添無數傷痕。最後那貫穿的傷最重,血怎麼也止不住。景淮安把剩下的所有葯都不要錢一樣用在穆棲寒身上,可雪白的藥粉一沾傷口就被血衝掉。

  杯水車薪。

  景淮安越發急躁,他揮手一拳打到地上,看著窗外疾雨,一咬牙,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一般,背著穆棲寒衝進了大雨之中。

  「淮王殿下,您還在禁足之中,不能出去。」門口的守衛攔他。

  「滾。」景淮安低喝,彷彿隨時要暴起殺了他。

  那玄虎營的守衛被他駭了一駭,看到他身上背著個垂死的人,猜到幾分,賠著笑臉道:「淮王殿下,如今宮門已經落鎖,您就算是闖出去也找不到太醫的!」

  景淮安一腳將他踹翻。

  大雨傾盆而下,像是在替兩人流淚。

  守衛畢竟只是守衛,不敢傷了景淮安性命,但他們人多,仍死死的攔著去路。景淮安沒那麼多耐心,摸出易藍橋給他做的那個鼓鼓的香囊,用內力捏爆了丟到人群中。

  剎那間,人群一下子靜止了,所有人目光獃滯,彷彿進入了幻境。景淮安還沒忘,同樣的幻境,無涯大師也在自己身上使用過!

  一下子困住這麼多人,易藍橋真是深藏不露!仔細算來他好像從來都不曾真正了解過易藍橋,不知道他真正的相貌,不知道他真正的武功,不知道他的出身,更不知道他早年的經歷!不過此刻他沒時間想這些,他用蓑衣把穆棲寒裹得更緊,腳下不停,直奔太醫署。

  熱血流出來,洇濕了景淮安的前襟——上一次他這麼拼了命的跑還是那次幻境截殺的時候。

  自己只為他拼過一次命,穆棲寒卻拚命救了他那麼多次,方才穆棲寒為了拿解藥,連自己的命都能捨去,而那個時候,他在做什麼?

  他還沒消氣?

  他冷嘲熱諷?

  不知不覺,景淮安落下兩滴淚來,滴在穆棲寒臉上。似乎是受到了某種感召,穆棲寒竟然醒了過來。

  「淮安……」

  景淮安腳下不停,道:「別亂動。」

  穆棲寒一說話傷口就疼,但他還是微弱地道:「淮安,我真的不是故意害你的。我可能要死了,你就別再生我氣了,好嗎?」他看著景淮安的臉,想看清景淮安的神情,卻只看見瓢潑大雨,漫天雨幕嘩啦啦地落下來,在景淮安周身打出一圈白霧——他怎麼這麼傻,都不知道給自己披件蓑衣……

  景淮安聞言心痛,穆棲寒的身體軟在他懷裡,連日來的地牢折磨讓他瘦了一大圈,肋骨一根根突出出來,讓他抱都不敢用力抱。可是現在穆棲寒全靠這一點執念吊著氣,一旦景淮安原諒他,他就真的死了!當下道:「這是你欠我的!弄瞎我的事就這麼算了,但是害我師父和截殺我的賬,沒完!」

  穆棲寒心如刀絞,這筆清歡債,當真是怎麼也還不完的。他絕望的望天,卻只看見滿天的雨幕和滾滾的烏雲,呢喃道:「原來在中原,要獲得原諒竟然需要付出這麼大的代價。」

  付出這麼大的代價,都不夠……

  此時宮門確實已經落鎖,景淮安卻不甘心,他來到宮門前,拚命的叩門。

  來開門的是個守夜的小太監:「何人放肆喧嘩,皇上已經……淮王殿下?您不是……」

  景淮安一把將他撞到一邊,抬腿就往裡闖:「讓開,否則我要你的命!」

  小太監被他撞得一個趔趄,跪在雨水裡,抱著他的腿攔他:「淮王殿下,宮門已經落鎖了,沒皇上諭旨是不能進的,有什麼事明日再說吧。」

  「滾開!」景淮安甩開他,直奔太醫院。卻被另一群人攔住。

  「殿下,夜深了,皇上已經睡了,您還是不要冒犯的好。」

  說話的是御前侍衛長鬍展寧,據說他的武功還在胡啟懸之上,從不輕易露武,但出手必殺——見過他武功的人都要死。

  景淮安定住身形雨點打在身上劈啪作響,景淮安渾身濕透,頭髮被打濕貼在臉上,他冷冷道:「我只進去請個太醫,你們又何苦逼我?!」

  胡展寧身後跟了一群人,裹在黑漆漆的蓑衣里,壓迫感十足。胡展寧道:「那你在此等候,我去替你請。」

  旁邊的小太監卻對胡展寧狂使眼色,低聲道,「胡執事,您別為難我,皇後娘娘下了命令,別苑的吃穿藥物都不許給的!我腦袋……」

  還沒說完,就被景淮安揪著領子拎起來:「我倒是緣何為難於我呢,原來是皇后的意思,真是養了一群好狗!」說著又要闖。胡展寧一招手,身後的人就壓了上來。

  胡展寧道:「淮王殿下,皇後娘娘既有吩咐,恕我也不能違抗,您還是請回吧,今晚我只當沒見過您。」

  景淮安定在原地。穆棲寒軟軟的倒在他懷裡,他出門前只簡單幫他接了下骨,此刻抱在懷裡仍能摸出彎出不正常角度的肋骨,唇邊的血跡也來不及擦,一張小臉更是了無生機。

  景淮安明白,皇后不給他生路,那麼能幫他的就只有皇帝。他冷冷掃視面前這些黑壓壓的人,咬著嘴唇,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一般,「撲通」一聲跪在雨中。

  「兒臣李斟跪叩父皇——」

  「兒臣李斟跪叩父皇——」

  「兒臣李斟跪叩父皇——」

  雨越下越大,砸在地上,濺出水花。轟隆幾聲,雷鳴滾滾,又是一道霹靂炸響。

  景淮安把穆棲寒背在背上,然後一個頭一個頭磕下去,極盡謙卑恭敬。過不多時,腳下的雨水泛出淡淡的血色。

  「兒臣李斟,」

  「跪叩父皇——」

作者有話說:

爸爸就是爸爸,下跪是躲不了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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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歡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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