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本王獨領風騷(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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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本王獨領風騷(1)

  每天一睜眼,申亦澤都煩心得很,今日也不例外。多少年來,他似乎早已習慣喜怒不形於色,哪怕站在風口浪尖,他也總能從中覓得一絲生機,為申家在夾縫中找到生路。

  可是這一次和以往不同,中間那個至尊之位就那麼明晃晃地擺在那裡,一邊是太子,一邊是新銳淮王。一個背後是第一權臣,一個背後的是巍巍皇權。以往面對二者相爭的時候,申亦澤都是能躲就躲,躲不過就在其中左右逢源,總還是都能逃得過的。可如今他的戶部就是風口浪尖,無論他怎麼選擇,都要得罪一方。

  還有上次建寧王李乘風到訪,更是態度強硬寸步不讓。申亦澤忽然手一揮,一套名貴的青釉茶盞就碎成了一地瓷片。

  「一月不見,申大人火氣越發的大了。」,門口忽然傳來一聲輕笑,「看來我來的不巧了?」

  申亦澤煩躁抬頭,只見景淮安負手而行,緩緩走了進來。

  申亦澤嚇了一跳,忙站起身來一個大禮拜倒,膝蓋沒著地就被景淮安扶了起來:「申大人太客氣了,方才不還砸東西砸得起勁嗎?」

  短暫的驚慌后,申亦澤很快恢復了冷靜,開始打量景淮安——風塵僕僕,衣衫不整,頭髮也有些許凌亂,應該是從邊塞快馬趕回來的。沒消息說皇帝召他回京,莫非還有他沒察覺到的密旨?申亦澤不敢大意,小心應對:「淮王殿下說哪裡話。您千里迢迢從邊塞趕回來,不是為了開下臣的玩笑的吧?」他轉手去給景淮安倒了杯茶,自然的站起身。

  這一路長途奔襲,景淮安已經冷靜了很多了。那日他從山洞裡和穆棲寒一同逃出來,在大漠中與戈壁風沙對抗,雖有穆棲寒從小長在大漠的經驗領路不至於半路渴死,但也被風沙追得夠嗆,最終也是拖著只剩半條命的身子才回了平沙軍中。

  可是,比他和穆棲寒更凄慘的,是平沙軍諸人。這一場戰役,陳舞凌使盡渾身解數,申漠更是親赴戰場。士兵們前赴後繼,以勉強蔽體的粗布麻衣對鋼盔鐵甲,以木棍鐵杴對利刃長槍,以血肉雙腿對抗萬馬奔騰……

  他們是為了救他去的。他們贏了,並不是因為他們有一位優秀的皇子隨軍征戰,而是因為他們有一群好戰友,一個好將軍。

  可是數以萬計的好戰友都再也沒回來,他這個拖累了全軍的人卻還活的好好的!

  修長的手指拈起地上一片碎瓷,景淮安道:「色澤不錯,似乎還是當年魏子淵先生的墨寶。這可是名貴的東西,你就這麼摔了?看來申家不愧是申家啊,富可敵國。」

  申亦澤本就收到了消息,皇帝曾經讓景淮安密查軍餉之事。此言一出,申亦澤便知消息屬實,需得好生應對。

  「淮王殿下折煞下臣了,早年間申魏兩家關係匪淺,不過是我們二人閑暇之時玩樂所作,算不得……淮王殿下!」

  一滴鮮紅的血珠滴在碎瓷片上,景淮安的手指被刺破了,血順著碎瓷片流,一點都沒有留下血痕。

  「如此晶瑩潤滑,質地也是上好的啊。」景淮安扔掉碎瓷片,「說來魏家的事你也是盡了力的,除了這兒時的墨寶,就沒想著再拿點別的什麼?」他湊得近了,看著申亦澤一點一點變得越發難看的臉色,「比如金銀,比如當年羌族走私案中的往來信件,再比如……人命?」

  「殿下!」申亦澤心頭劇震,忽然失態,「撲通」一聲跪下,正好跪在方才的碎瓷片上,膝蓋下面流出鮮血也不管不顧,重重叩首,「殿下,您明察秋毫……」

  「不是我明察秋毫,」景淮安挑了挑眉,眼中悲憤難掩,「你說這麼重要的事情,是誰在出賣你?」

  「您的意思是……」

  「申亦澤!!!!!」景淮安再也忍不住了,大聲喝罵道,「睜開你的狗眼看看,現在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誰!你知不知道,如果戍守邊防的不是如今天朝第一武將陳舞凌將軍,現在和你說話的就已經變成鬼了!魏先生的事我可以先不和你追究,我只問你,錢,哪兒去了?」

  景淮安生的劍眉星目,又是個難伺候的主兒,可他並不是魯莽之人。他能來當面質問,恐怕已經掌握了些底牌。申亦澤不敢貿然回話,試探道:「淮王殿下有所不知,軍餉這東西經了太多人的手,下臣也……」

  難得景淮安盛怒之下還沒被沖昏頭腦:「少拿這些應付傻瓜的話來搪塞!」他站到申亦澤面前拍著胸膛,「我告訴你,沒錢還能打仗,那是陳舞凌將軍。我李斟是個草包,我沒這能耐。」

  申亦澤此時才聽懂景淮安此來的用意——不為調查軍餉,原來是替平沙軍討要糧草的。只是他方才被景淮安的一句「魏家」嚇亂了心神,現在才反應過來。

  申亦澤和魏子淵申漠等人一起長大,也是自幼聽著陳舞凌那些「千里勤王」「以少勝多」的傳說長大的,孺慕之情不減分毫。可現在國庫空虛,北疆胡佳家的錢他沒膽子扣下,原本平沙軍的軍餉又都……李乘風前日來時又死活不肯鬆口,這兩位得罪一個,對他來說都是滅頂之災。心中的英雄和整個申家的命運比,只有的小孩子才會選前者。

  短暫的沉默過後,景淮安似乎冷靜下來,他前前喝了口茶,這是他剛進門時申亦澤斟給他的,現在已經涼了。

  「其實我知道,通過犧牲魏家來保全申家的事不是你主導的。」景淮安語氣柔和了很多,「三家制衡的局面,你想要,皇上更想要。你若真的想犧牲魏家,三年前你繼任家主之時就做了,不必等到今日。」他喝盡了最後一口茶,不輕不重的放下茶盞,「你是被父皇當刀使了,對嗎?」

  這輕輕柔柔的幾句,卻比方才的雷霆之怒更讓申亦澤吃驚。宦海三年沉浮,就連他也是在魏家大難臨頭之際才意識到這一切都是皇帝的心思罷了。

  帝王心,不可測,景淮安能想到這一步,不可小覷。

  或許這個淮王,真的能給申家帶來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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