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本座稱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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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後來,擅自修改聖旨,殺天子近臣,不讓他繼續在太學念書……似乎都成為了名正言順的事情。因為他是仇相,因為他是仇家人,因為他表妹是我母親,因為,他是我表舅!
他就只能一聲不響地承受著仇相對自己的所有安排,走上他為自己安排的道路,成為他手中的傀儡,成為他們仇家汲取利益的工具。彼時年少的帝王尚還不知道怨懟的恨意可以泯滅一個人心裡所有的良善,所以,他睜大了眼睛,睜大了眼睛看,即使毫無還手之力,即使力量相差懸殊,哪怕根本不是對手,他也要睜大眼睛看!
看他如何欺君罔上,亂政誤國!
可是漸漸的,他發現,表舅不是壞人,有些事情如果他不管,只有自己來做的話,他做不到表舅這麼好。
可這又是為什麼呢?為什麼,他竟然是一個好人,欺君,卻不罔上;亂政,卻不誤國。讓他連恨,都不能全力去恨。
漸漸的,他登基了。他終於明白,問題不是出在鷹上,也不是那個早已被自己忘了名字的伴讀上,而是這整個朝野!
這個門閥當道,不見光明的朝野;
這個漫天黑暗,眾生皆醉的格局;
是君如傀儡,臣如兒戲,法律只是一紙空文,臣民全都命如草芥!
蠟燭安靜地燃燒著,漸漸燒出一朵燭花,安得順示意小太監過來修剪一番。方才他一直站在一旁等著,這段時間對他來說很難熬,他都開始懷疑皇帝是不是睡著了時,皇帝忽然說了一句:「朕是天子啊!普天之下只有我一人是天子啊!!」
「是,皇上。」安得順道,「人人都想坐天子之位,可這天子之位不是誰都能坐的。」
「是啊,不是誰都能坐的。」皇帝搶過小太監手裡的剪子,粗暴的剪著燈花,燭火一時被剪得明明滅滅,「他們沒有坐在這個位子上,一個個就都可以在背後指摘朕,對著朕指手畫腳!!指手畫腳!!!」
燭花被剪的稀碎,連下面的蠟燭都遭了無妄之災,還沒等安得順心疼這上好的鮫人淚蠟燭皇帝就道:「你說!!若是換了他們口中的那些什麼正人君子,文人名流來當這個皇上,他們怎麼辦?!」
安得順又是一身冷汗,後背上濕了一大片:「皇上,皇上您別這樣,您自登基以來勵精圖治,力挽狂瀾於亂世,震大廈於將傾,您……」
「少說那些屁話!」皇帝把剪刀扔還給那個剪燭花的小太監,手一拂,桌案上的奏摺筆墨摔了一地,「你只說,怎麼辦?!怎麼除這塊門閥老瘡?!!」
安得順嚇得舌頭直打結,一院子的奴才跪了一地,方才剪燭花的小太監一抖之下剪到了手,鮮血淋漓也顧不得,跪下跟著一起磕頭。
刺目的鮮血彷彿換回了皇帝的理智,他頹然坐下。
沒人能給他答案,就像無數個沒有先生教導的日夜一樣,沒人會解答他的問題,沒人的。
皇帝緩緩垂下頭,這一瞬間,他好像忽然衰老了十多歲。
「無法驅散黑暗,就創造光明……」他淺淺的笑,卻終不復少年意氣風發,「這……談何容易啊!」
桌腳旁一點晶瑩剔透的黑亮色澤入了皇帝的眼,他伸手拿起,黑玉簪子上還留著他的體溫。
創造光明……
當年,他連他生活中唯一一點光明都沒護住啊!
雨並沒有越下越大,可是天越來越冷,到了月上中天之時,原本的雨夾雪已經變成了鵝毛大雪,整個世界一片銀白,除了那矮松旁的人。
他身上只穿了一件單衣,卻滿身血汗,面容清秀,卻如同修羅。手裡拿著一把已經彎了好幾折的劍,殺了最後一個人後,自己也脫力倒下。雪已經在地上積了厚厚一層,那人倒下后,周圍的雪都被染的血紅。他手上的血最多,仔細一看指尖破碎,雙手中間三指指甲被平整的切去,看那傷痕,若不是他躲得快,估計整個手指都要被切下去。
自他身邊倒著一群人,其中一個正是天朝第一高手胡啟懸。不過也有說法說其實他是第二,第一是皇帝的御前侍衛,他的表哥胡展寧,只不過不經常出手罷了。
忽然,已經倒地的穆棲寒警惕的看向一邊,有氣無力的道:「出來吧。
矮松後走出一個人,身材頎長,形容稍有些凌亂,但比穆棲寒好太多了。正是景淮安。
穆棲寒看見是他,並不意外的一笑,轉回頭望著蒼穹,漫天紛飛的大雪飄落,像是要把它他埋了,和這皇天后土融為一體一般。
「還是沒逃掉啊。淮安,辜負你助我逃跑的一片心意了。」穆棲寒剛剛一瞥看見景淮安拿出了繩索,「帶我回去吧。」
景淮安沒說話,過了片刻,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穆棲寒一看,景淮安正吃力的挪動著一旁昏迷的胡啟懸,見他看過來,苦笑道:「還不過來幫忙,難道讓本王一個人嗎?」
穆棲寒愣了兩下才反應過來,和景淮安一起把剛剛震暈的胡啟懸捆在了矮松上。
「今天的雪好大啊。」景淮安托起穆棲寒破碎的手,眼底神色看不清,「上次這麼大的雪還是在去年,那天……」
不需要說下去了,那天他們都記得,景淮安和穆棲寒因為傅三秋的連累被嚴示關進了京兆尹府的大牢,那一晚冷月飄雪,地牢里冷得能活活凍死人,那是兩人第一次依偎在一起,互相取暖,也是第一次肌膚之親。
穆棲寒道:「那天你好歹還知道害羞,不像現在,節操都碎成渣了。」他最看不得景淮安不高興,想開個玩笑逗他開心,可是說到最後,他自己的眼睛都跟著發酸了。
兩個人就那麼坐著,漸漸的,景淮安幫他處理了手上的傷,穆棲寒體力也恢復了些,可是兩個人都不想打破這個夢,彷彿這樣就能真的與世隔絕,逍遙塵世間。
但那是不可能的,皇帝追兵在後,文定侯還在幫他拖延著胡展寧,他恢復了體力,就要立刻開始逃!
景淮安打好最後一個結,然後放開穆棲寒,沒人注意那個胡啟懸用來砍傷穆棲寒的兵刃已經不知在何時碎成了一堆破銅爛鐵。
「你聽著。」景淮安忽然道,「今日景淮安能放你,但淮王不能。今日你離開,來日相逢必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你,可想好了?
作者有話說:
安得順:咳咳,今日本公公傳授爾等瘋批老闆手下生存法則——廢話文學!聽君一席話,如聽一席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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