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本座稱王(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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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本座稱王(4)

  如何回羌族還要好好籌謀。穆棲寒現在聯繫不上阿爾薩,一路回去關隘眾多,他沒有文書,不能走大道。這兩日只能在京郊徘徊,等著什麼時候抓補他的風聲松一松,再鑽空子逃回去。

  可胡啟懸和胡展寧並沒給他機會,他剛生起一堆火抵禦夜來山間的寒冷,一柄利刃就破空而出,擦著他的臉釘在了他身後的石壁上。穆棲寒心頭大震,一張又厚又密的紅網蓋過去,瞬間熄滅了他燒起的火堆,與此同時整個人如同一片樹葉向後飄去,將呼吸放到最輕整個人隱匿在了暗處。

  「別藏了,沒有文定侯幫忙,你根本就跑不了。就算跑出了京城,你也很難回西疆,我想你這兩天應該也感受到了吧。」是胡展寧的聲音。

  穆棲寒皺了皺眉,剛剛動手的分明是胡啟懸,看來兩個人都來了!

  兩個人都來了,可是,他的舅父呢?

  對面一陣沉默,胡展寧繼續道:「我知道你在這兒。你出來,我們不殺你——你應該也知道,如果我二人有意要對你出手,方才你絕逃不過。」

  穆棲寒還是一動不動——誰出去誰就是傻子!

  胡展寧看了看胡啟懸,這個沒心沒肺的弟弟正在一邊揪蒲公英玩,好好的蒲公英被他揪的滿地飛敗絮,他嘆了口氣——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才能懂得自己為家族計劃的一片苦心!

  「穆棲寒,不要抵抗了。」胡展寧反覆重複著,「或者,我應該叫你木西亞·棲寒。」

  一個名字,一個已經一年多沒用的名字,像是忽然在穆棲寒心裡打開了什麼,讓他意識到,自己其實還有一個身份!

  自己竟然還有一個身份!

  或許是被這一年的情愛沖昏了頭腦,或許是這原本就不是穆棲寒想承認的,總之,在聽到這個名字的一剎那,穆棲寒心中就像一個處於叛逆期的半大孩子,忽然被人揪住了見不得人的小尾巴,一陣惱羞成怒從胸口爆開,反駁的話幾乎就要脫口而出。

  可是他還沒忘,他現在重要的是藏匿,然後伺機逃跑——雖然在這兩大高手面前這像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不過對於胡展寧和胡啟懸這種等級的人來說,穆棲寒呼吸上一點點細微的變化就足夠他們發現了,因此二人對視一眼,風一樣竄出去,抓著黑暗中的手臂就扔出來了。

  與那人一起落地的,是剛剛被胡啟懸扔在一邊的半根蒲公英。

  重新升起火堆,火光跳躍在三人中間,氣氛一時間極度的詭異。

  穆棲寒看著火,胡展寧看著穆棲寒,胡啟懸看著蒲公英,三人誰也沒有說話。

  對於穆棲寒,他的確有野性美,但即使是在那次宴會上初見時,他勇斗惡狼,最後一身狼血馭狼而出,恍若天神的樣子,依然讓他覺得娘。因此他從心底里對穆棲寒是瞧不起的,他從來沒仔細看過穆棲寒的模樣。

  而此刻,在這一片火光里,在胡啟懸懵懂的蒲公英飛絮中,他才發現,穆棲寒當真是生的一副好皮囊,五官立體挺拔,皮膚白皙細膩,身材高挑勻稱,眉目深邃動人,力量與野性的骨相當中又有柔和的皮相加以中和,一切都那麼恰到好處,任何打磨都是在破壞他的美,尤其是他盯著火光的那雙眼睛,水藍色的雙瞳里光華閃爍,像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寶石,又像大漠深處一灣碧泉。古書上所說鮫人眼睛美如冰雪,晶瑩剔透,也做寶石,想來也不過就是這般光彩罷!

  沒人願意去冒犯這樣一雙眼睛,更沒人願意去用惡意揣度這樣一雙眼睛。因為這世上或許不會再有什麼東西比它更純凈了。

  胡展寧一直這麼看著,目光隨著穆棲寒臉頰完美的弧度而動,似乎還能從中尋找到那個人的影子。

  那個,讓他又敬又怨,又愧又怕的人——當年他那麼實心實意的跪在他門前,人家愣是不看他一眼!還有陳舞凌那個死丫頭,如果自己也能拜到文定侯門下,和陳舞凌一起習武,如今哪裡還有她囂張的份兒?!只要她還在,自己這個所謂的「天朝第一高手」就永遠都只是名不副實。

  火光考的眼睛酸疼,胡展寧微微闔眼,腦海中滿滿當當全是文定侯死前的樣子。他披頭散髮,渾身浴血,手執一把斷槍,身上數不清有多少傷口。跟著他出生入死的戰馬都已經累的口吐白沫虛脫在地,他還苦苦支撐著,在一片鮮血與屍體中,一次次的揮動長槍,殺人,或者為人所傷。

  「我這一生征戰無數,被寫入兵家典籍者數不勝數,但我最無悔戰爭的就是救駕勤王和今日!」文定侯此時已經無法自己站立,只能撐著斷槍搖搖晃晃。

  一戰全了忠義,一戰護了想護的人。

  一戰斷了一生自由清閑,一戰連命都未曾保住。

  最後一槍,是胡展寧在戰馬上親手擲出去的,一槍就徹底要了這位天朝英豪的命!

  滿地的大雪,被鮮血的溫熱融化,又與鮮血流淌在一起,流了滿地。

  胡展寧那一槍勁道很足,穿過文定侯的胸腔,餘力向後釘在地上。

  他親手殺了他!!

  親手!!

  「唉……」

  胡展寧悠悠一聲嘆息——自己永遠也無法成為這個人的弟子了。可笑的是,他心裡最多的竟然不是遺憾,而是一種很特別的感覺,就好像是有什麼信念忽然之間就寸寸粉碎掉了,粉碎掉之後,他也沒什麼痛苦,只覺得沉悶——以後,自己無論為了達到目的作出多傷天害理人神共憤的事,他都能淡而處之了。

  這是為什麼,胡展寧不知道,但他隱隱想到了一個人,名字一直在腦海里縈繞可就是想不起來,直到剛剛,他想起來了。

  申亦澤!

  或許當年,他也是在一夜之間,在某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之後,親自擊碎了少年傲骨與凜然正氣,成了朝堂污濁棋盤上的一個骯髒的靈魂。

  胡展寧心中越發沉重,忽然眼前寒光一閃,他轉過頭,穆棲寒手裡拿著匕首對著自己的頸動脈:「放我走,否則,我死,你照樣什麼也得不到。」

  胡展寧挑了挑眉:「你是悲傷過度瘋了嗎?」

  「沒有。」穆棲寒直直的看著他,「我只是剛剛想明白了一件事——其實,你只需要活著的我。」

  白皙修長的手指輕動,一朵朵細碎的蒲公英飛絮飄向遠方。

作者有話說:

考試終於完了,人家考試怎麼覺得被摧殘最多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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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歡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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