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哭得比鬼還丑
13.19
洛初把內心的情緒帶到琴鍵上。
清麗白皙的雙手彈出的鋼琴聲，宛若冬日裡的一泓寒水裡漾起的暖光。
冬藏的回憶像被打開的潘多拉魔盒，那些曾經泡在蜜罐里的時光，無不像琴上彈奏的音樂，似急似緩，傾瀉而來。
聽曲者們原本切切私議，現在卻屏聲息氣，在場所有人乃至場外的人無不停駐前行的步伐，彈奏者的琴音憂傷而緩慢，似乎訴說著一件又一件恍如隔世的過往。
她在情緒快崩不住的前一刻，彈完最後一個音符。
一曲畢，餘音繞梁。
全場嘩然，只見舞台中央的洛初向台下的人致謝，黛眉微蹙，雙眼閃爍盈盈淚光。
闊別三年的鋼琴，手生了不少。
為什麼勾起的記憶讓她失去了方寸......
她沮喪著臉回到等候室，看到走過來的白穆婷，心裡一陣失落，現在的自己肯定被她瞧不起了，上台前丟了這麼一個大臉。
白穆婷從她身旁停下腳步，本就是個模特身材，站在洛初面前足足高了她半個頭，氣勢上確實被壓了一點點。
在洛初的眼裡此時此刻她就是用鼻孔對她說話。
白穆婷頂著張大濃妝的臉，盛氣凌人地看著她，「別以為這次你贏了我，你就蹬鼻子上臉，在我眼裡你的水平也就那樣。」
當然，她肯定不會承認洛初的彈奏是勾人心魄的，聞者傷心，稍微被她的琴聲勾出那麼一絲眼淚。
洛初懶得跟她解釋，自己就算是菜鳥也是拿過國際大獎的人，「那煩請白大鋼琴家指出我的不足，好讓我改進。」
「還說你不會，明明你就是很懂。」白穆婷滿臉輕蔑，冷嗤一聲，「裝什麼裝，有本事就裝一輩子！」
這下成功激怒了洛初，她就是裝了半輩子才不想裝下去！
「你有事嗎？」洛初漂亮的杏眼冷了幾分，沉著聲說：「你有病的話多吃點葯補補腦子，免得神經錯亂又像條瘋狗一樣亂咬。」
洛初大度，換作是以前早就不顧形象地跟她干起架來。
礙於大家都是成熟的成年人，連臉色都懶得給她。
白穆婷的餘光看到正走過來的劉知衡和沈光光。就算現在惱火極了也要忍，轉而一臉笑意地朝後面揮揮手，語調上揚，「hi！」
洛初順著她的目光看到後面的人，暗暗地長吁一口氣。
一時心軟，為了幫沈光光讓自己墮回以前編織的，抹了糖的網紗里，肉眼可見的疲憊與無力感包裹她。她深深吸氣，走過去跟沈光光說自己有點事先離開一步。
劉知衡拉住她的手，「你要去哪，我陪你。」
「你不用擔心，我也在北城念過四年的書。」洛初朱唇微勾，「真的，騙你是小狗。」
她的眼瞳黑漆漆的，像深不見底的潭淵，帶有一絲冷漠和淡然，這樣的她很陌生。
劉知衡不自覺地鬆開她的手臂，有這麼一刻他意識到洛初並非普通人，她有很多事情他還不知道。
霎然，整個心一點點地往下沉......
洛初在化妝間換回原來的衣服，出門打車，坐在後車上的她望著窗外一排排的樹影和天空，鼻子泛酸，眼裡很快染了霧氣般，她往後一仰，不爭氣的眼淚往兩邊一淌。
「小姑娘，你給個要去的地址給我。」司機耐著性子問，順手抽了幾張紙巾遞給她。
洛初接過紙巾，擦了擦眼角的淚痕，「司機大哥你放心，你今天我包了。」
司機聽了握住方向盤的雙手一滑，瞬間來個漂移把洛初甩到最右側又被安全帶勒回來，這下遇到個神經病，年紀輕輕長得漂漂亮亮的居然是個智障。
「司機大哥，我有錢的。」洛初揉了揉額頭，堅定地說道，「你繞北城六環十圈我都有錢付給你！」
洛初說著便從包里打開錢夾，發現自己今天沒有多帶錢，孤零零的錢夾躺著兩百RMB，抬眸一看，調錶價格跳到了八十！
又摸了摸包里的手機在哪，總歸能掃碼支付，只是誰能告訴她人倒霉起來真的很晦氣！
手機忘帶！
司機見她這反應，當真是以為自己遇到了精神病，猛地急剎車，「下車，我不載你了，晦氣得勒！」
別說北城六環，還未出到五環就能讓她本就不肥的錢夾颳得一滴油都不剩！
洛初就這樣被狠心又現實的司機大哥丟在大馬路上，只是好巧不巧，現在自己身處的是北城二環繁華地段的望崗路，沿著望崗路往裡邊走就是她住了三年的地方。
剛滿二十歲就學人家領證結婚，自己為了能跟虞思齊多相處便租了離虞氏集團和學校都相近的小區房，學著如何做人妻為丈夫洗手做湯羹。
總以為有一天會打動他。
現在想來不過是一場黃粱夢。
她雙手抱臂折身往反方向走，一輛路虎在她旁邊急速開過，濺起路牙水坑上剛融化的雪水，冰寒砭骨的水滴像鋒利的刀子撲面而來。
還沒來得及抵擋，被澆了一身的冰水，冷得她猛地蹲到地上，洛初心底嘲弄地想著，連老天也在笑話她自不量力，以為那些過往能被自己一鍵刪除，可誰知今天發生這事兒，竟成了肌肉記憶。
她好恨.....
那些謊言與蒙蔽雙眼的過往，那些沾滿欺騙與血色的碎片。
無不提醒她，她不過是個替身而已！
失落和痛苦蔓延，唯一能讓自己清醒的便是與她血脈相連的兒子。
「喂！」
頭頂響過一聲淡淡的聲音。
洛初從雙膝里抬起頭來，水汪汪的杏仁眼蘊著淚花，眼梢眉尾泛著緋紅，眼底閃過一絲錯愕，扯了扯裙擺，忍著蹲麻了的雙腿站起身來。
「你怎麼在這？」她打量了下眼前人。
董宸沒忍住嗤笑一聲，「還真是你，我以為我眼花看錯人了。」
「有何貴幹，董大爺。」洛初不客氣地說。
董宸看了她一眼，「上車，我帶你去買衣服。」
洛初不語，杏眼圓睜，彷佛在看個傻子。
「別瞪我，怪瘮人的，哭得比鬼還丑，笑一個給爺看看。」董宸雖然露出一副嫌棄的樣子，可打心底覺得洛初還是蠻漂亮的。
她聽完后想打人！
「你腦子有坑阿，這世上哪裡有鬼！」洛初急得大喊，「你快走，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洛初！」董宸嘴角含笑，曲起手指彈了一下她的眉心，「還愣著幹什麼，我帶你去買衣服，這天冷，你感冒了我可不想付醫藥費。」
就這樣，董宸拉著她走到自己的車子前，把人塞進去，帶她去北城最時尚的購物中心。
去的店面風格一如董宸的穿衣風格，朋克酷炫，濃重的色彩拼撞別具一格，他給洛初挑的衣服跟自己相襯。
洛初為了感謝他買這麼貴重的衣服給自己，用身上所剩無幾的兩百塊請他吃一碗蘭州拉麵。
當董宸看到麵店時，煞有尷尬地問：「我的大餐呢？」
「好吃便宜，還有特色。」洛初舉起手指給他列出自己選的地方的優點。
董宸揚起不自覺地笑，「先記著，下次還我。」
「ok！」洛初做出個OK的手勢。
洛初給董宸叫上一碗牛肉麵給他多加了個雞蛋，「姐給你添個餐。」
不多久，兩碗熱烘烘的牛肉麵被端上桌子。
洛初拿起筷子手腳利落地撈麵，大快朵頤地吃了起來。
董宸看著對面的人吸溜吸溜地大口吃面，毫無女性的溫婉形象，真的對不住她白長這麼一副純欲感的臉，煞有介事地問她，「你多久沒吃飯了？」
洛初抬眼，解釋說：「中午都沒吃飯，早上喝了粥和吃了餅乾，早就餓了。」
「洛初，我看了你下午的直播。」董宸溢出一絲笑意，漫不經心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我想起來自己在哪見過你了，你不叫洛初，你叫莫初一。」
他盯著洛初臉上的變化，表情和神態分毫不差地盡數收進他的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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