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驗身
3.3
安婆婆是大奶奶的陪嫁丫鬟，行事向來潑辣得力，替大奶奶掌管著后宅的內務之事。
她板著臉，從頭到腳仔細打量一番傾馥，頗為嚴肅。
半晌才對洛媽媽點點頭，「是個老實的。」
然後又指了指傾馥，「丫頭，不用怕，安婆子我只是奉命行事，你且脫下衣服讓我瞧瞧你可有胎記疤痕之類的痕迹，別擾了二爺的興緻。」
「不行！」傾馥想都沒想就出口拒絕，她用雙手緊緊環抱住自己的胸口，雙頰緋紅，十分抗拒。
她的身體沒有給任何人看過，包括家裡的女眷和伺候她的丫鬟，這個安婆婆可真是敢作敢當，不怕自己治她大不敬之罪嗎？
她這個人從小性子雖開朗活潑，但其實也是個皮薄的，連偶爾聽見別人講渾話都會心跳加快，更何況是這種事情？！
就算是檢查，但這些人又有什麼資格？她絕對不允許！
但安婆婆哪肯讓步，她面露威色，讓傾馥心一橫，捂著胸口，膽怯地後退幾步，嘴裡大叫，「安婆婆慢著！我的身體除了二爺誰也不許看！」
這話一出，除了傾馥那顆要跳躍出胸口的心臟砰砰作響外，安婆婆剎時間沒了氣焰。
就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連那躍躍欲試，伸向傾馥的魔爪被定在腰側，沒有動作。
而話音落下的傾馥就像剛蒸熟的包子，頭頂冒著熱氣。
她羞愧難當，也不知自己怎麼就說出這樣讓人面紅耳赤的話來。
不過，情急之下，她只能想到拿趙瑾承當擋箭牌。
她是他的通房丫鬟，也就是他的附屬品，按道理，別說檢查身體，就是問診把脈都得經過他的允許。
於是乎，傾馥又低低糯糯開口，眨巴著雙眼，似乎是想給安婆婆一個台階下。
「安婆婆想看也可以，但也得問問二爺的意見。」
這下，安婆婆和洛媽媽面面相覷。
她們沒有想到傾馥會說這樣的話，她的話顯然是拿不到檯面上，甚至是有些讓人啼笑皆非，但也並不是沒有道理。
二爺的性格，這府上府下誰不知道，他親自看中的人和玩意兒，那就是他的，全屏他主宰。
就算是他不想要的，他寧可毀了，也不想讓旁人沾染一分。
所以傾馥說的話，倒是提醒了安婆婆。
雖說她是得了大奶奶的命令。
但其一這裡畢竟不是在祖宅，這是二爺自己的府邸；其二這二爺雖然尊稱大奶奶一句母親，但經歷十幾年血腥風雨的趙府，又是一兩句話能說清的？
所以自己還是謹慎小心些，不要因小失大，得罪不該得罪的人，堵住大奶奶的去路。
安婆婆用一雙老辣毒道的雙眼盯著傾馥一眼，心裡又道，這小丫頭看著一臉嬌氣天真的模樣，其實腦袋靈光的很。
萬一哪日她有機會上二爺的床榻，吹一吹枕邊風，那豈不是得不償失，自己往自己臉上打？
「你這小丫頭嘴巴倒是利索。」安婆婆手扶著腰，面色依舊，她抬了抬那雙吊梢眉，「洛媽媽，且去向二爺彙報，就說我安婆子要給這丫頭片子立立規矩。」
洛媽媽顯然還沒有回過神來，她滿臉詫異，心想，這馥丫頭也真是什麼都敢說。
不過這樣也對，心裡又落下一陣欣慰，她還總算是開竅了，知道自己是屬於誰的，這也算是一個好的開頭，希望她能不失所望，讓大奶奶安心。
「她膽子可真不小，公子，將這樣的人留在您身邊......」正廳旁邊的隔間里，趙瑾承倚在榻上，伸手揭開茶蓋，打斷說話之人。
他漫不經心，「不妨，且再觀察些時日。」
「哼，她還真以為自己能入得了您的眼。」
「公子，就她那胡說八道，引人不快的嘴，早在那晚，就應該讓我教訓教訓她。」
說話之人是一個白凈的少年。
頭頂用黑繩豎著高高的馬尾，眼角處閃著明晃的光，嘴角那抹明媚的笑，像是春天冒尖的綠芽般，朝氣蓬勃，青蔥靈動。
「朗鈺，行事不可衝動。」趙瑾承將茶杯輕輕放在几子上，指了指旁邊的椅子，示意他坐下，他有話要說。
朗鈺見趙瑾承主動賜座，癟癟嘴，身體和心理極不情願的挪過來，坐到趙瑾承身邊的雕花黑檀木椅上。
他清楚，公子有賞，往往都是罰，哪裡有什麼獎賞。
不過能多聽公子幾句話也是好的，公子對他所說往往都是肺腑之言，他應當用心記下來，哦，不對，拿小本本記下來。
趙瑾承見他那一臉不情願的樣子，嘴邊生出一分無奈的笑，「朗鈺，你傷可好了？」
口氣雖淡淡的，但朗鈺心卻微微發著顫，「那點小傷不足讓公子掛心。」
「是嗎？」趙瑾承抬眸，看著那張臉，青澀如早春的杏子。
他一手帶大的孩子，到現在，竟然在自己面前生分起來，那晚明明渾身是傷，他也終是學會隱忍了么？
看來，還是比以前，成熟幾分。
「你可記住，伺機而動，若沒有十成的把握，萬不可出手，打草驚蛇，徒惹一身腥。」
正說著話，洛媽媽求見，趙瑾承對朗鈺擺擺手，讓他先退到裡間去。
洛媽媽一五一十向趙瑾承彙報其實他已經知曉的事，但他十分有耐心聽完，態度溫和，「這丫頭可真這樣說？」
「回二爺的話，馥丫頭是個實誠之人，她此番舉措，也是為您著想。」
「為我著想？」
「馥丫頭畢竟是大奶奶送進您房裡的丫頭，大奶奶的心思您也清楚，安婆婆不過是想檢驗一番。」
「回去告訴大奶奶，我看上的人，何須費神？這廂有勞洛媽媽專程過來，這丫頭既是我的人，我自會親自處理。」
洛媽媽見自家二爺雖眉眼平易近人，但話語間處處透著一股強勢的氣息，心道馥丫頭這小傻子這次竟還誤打誤撞猜對二爺的心思。
看來自己回去得再好好給她說道說道，就得這樣。
一心一意對二爺，揣摩他的心思，受到二爺的垂憐，讓那謠言不攻自破，早日讓大奶奶誠心如意，也好讓趙家續上香火。
誰人不知，趙家三代單傳。
到了二爺這一輩，正直血氣方剛的年紀，卻不近女色，更沒有通房美妾。
尤其是現下京城裡竟然流傳出越國公小姐逃婚就是因為二爺不舉的『事實』讓大奶奶急火攻心，這病，就一直沒有好轉。
不過話說回來，二爺不喜別人插手他的事情，看來自己往後也要多加小心謹慎些才是。
待洛媽媽走後，朗鈺才出來，眉頭擰著，明顯不服氣，「公子就應將她好好懲戒一番才是，讓她明白自己的身份。」
「你也退下吧。」趙瑾承卻不聽他話，自顧拿起紫砂壺向杯中參水，一臉平靜，「就一個小丫頭而已，何足掛齒？」
只是這個小丫頭，看起來獃頭獃腦，一臉嬌氣，但好像膽子挺大，什麼話都敢說，也懂得適時將他抬出去給她行些方便。
他愛與聰明之人打交道，但他討厭自作聰明的人，尤其是這種只需一眼，便知深淺的人。
這丫頭，審時度勢，其實對她來說，十分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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