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嫁也得嫁！
1.52
余氏說到這，好似忽然快活起來，她滿面笑容：「這麼說起來，到底還是咱們高嫁哩！」
「我不嫁會如何？」江霜降忽然開口，打斷了她的話。
「什……」余氏有些錯愕。
空氣凝了一瞬，誰也沒料到昔日里安靜不愛多言的假千金會說出這般話。
「是我……」江瓊見余氏怔愣，忽然開口打破了這份沉寂。
那雙本來淚意已淡的眸子再次盈滿了水汽，「是瓊兒不該回來，惹得爹娘和姐姐為難……」
「是瓊兒搶了本該是姐姐的寵愛，瓊兒給姐姐賠不是……」她說到後邊聲音有些發顫，無措地往後縮了縮。
此話一出，一旁的幾個大丫鬟面上的表情微變，再看那江霜降的眼神，帶上了幾分譏笑。
江家的老夫張嬤嬤見狀連忙站上前來，哄道：「瓊姐兒這是什麼話，您是老爺夫人的心肝兒，有什麼好東西，是您要從別人那兒搶得？」
「就是，到底是誰搶誰的，旁人還能看不清嗎？」有人小聲低語道。
江霜降抿緊了下唇，覺得自己的臉好似被扇了一巴掌那樣火辣辣的。
「當真是狼心狗肺的東西！」她的沉默和江瓊的反應似乎激怒了原本背著手站在一旁，沉著張臉的江修傑。
他狠瞥她一眼，呵道：「若不是我江家，看你早就餓死街頭了也說不定！」
「就該讓放任你當個棄兒，死在那贓巷子裡頭！」
「倘若我替了她。」
江霜降再也聽不下去，身側握拳的手被攥的泛白，繼續出聲道——
「那若我替了她，是不是就算還清了你們江家的？」
是了，怨不得他們對自己如此冷漠，自己這嫡小姐的身份是假的，如今正牌的主兒回來了，確實是沒有理由再對自己好的。
雖說這些年她過得並不如真正的嫡小姐那般舒坦，但他們確實不曾叫自己受凍挨餓，這十幾年過去，不論他們如何想但自己卻是多少懷揣著一絲對於養育之恩的感激在的。
「……」
似是沒料到她會這樣問，余氏幾人面面相覷，一時間，倒是不知道如何回答。
「我嫁。」江霜降見他們反應，心裡便知是得不到回應了，她長長地舒出一口氣，淡道。
聞言，幾人又是一愣，余氏是頭一個反應過來的，她幾乎是瞬時就喜上眉梢，一時也不顧什麼親疏遠近的了，伸手就拉過她的手道：「你爹他就是性急了些，沒有惡意的。你也莫要擔心，說不得那將軍啊，何時就將身子骨養好了，便就是養不好，那樣一個癱子，也吃不了人的！」
余氏一連串的話好似無形的繩索，將她勒的有些喘不過氣。
江霜降垂眸，好似無意再多說，只是輕推開她的手，額前和鬢角的髮絲遮住了她的神色：「夫人話說完了，若無旁的事，我先回去睡了。
說罷便微微欠了個身，轉身快步退了出去。
張嬤嬤見她踏出門外，用眼神示意了一旁的丫鬟，上前將那木門關上。
-
門外。
「小姐，」柳桃兒是她身邊唯一親近的丫鬟，便是江瓊回來了，也還是這樣叫她，「你當真要替……那個人嫁去將軍府啊？」
柳桃兒想了又想，不情不願地用了「那個人」來代替江瓊的稱呼。
江霜降憑著月色辨認著眼前的路，聞言回道：「橫豎我出了這個地方也是身無分文，不若藉此還清了他們家的情分，也省的日後問心有愧了。」
江家的人不把她當回事，但她卻做不到對這些年的情分視若無睹。
她低頭用足尖把一塊石頭踢得朝前滾了兩滾：「橫豎他們是說對了一句，不管怎麼說，這將軍府，總是吃不了人的。」
吃不了人，也不會比她更窮。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船到橋頭自然直——她嫁！
-
自打江瓊這位真千金被尋回之後，江霜降就從那嫡小姐的屋子搬到了一個和丫鬟住的屋子無二的一個地方。
她記得那日余氏也是像今日這樣堆著笑，和自己說：「咱們家屋子少，這裡雖和你原先住的比差了些，但勝在安靜，輕易不會有人叨擾，你且先住著，啊？」
江老爺雖不算皇上面前的紅人，但在朝為官，左右都是要臉面的。所以這江瓊回來的事兒被傳得滿城皆知，她這個「原嫡女」的去留，自然也被他人看在眼裡。
是以他們沒有急忙忙地趕她走，也不能急忙忙地趕她走。
否則，就會落一個「無情冷血」的帽子來戴。
江修傑雖已年過半百，但尚且還做著那陞官加職的夢呢，所以是斷不可能讓自己被套上這麼個名聲的。
但彼時的霜降還沒緩過神，只覺得余氏說得真摯，還因此紅了眼眶，想著母親還是惦記自己的。
現在想來……
「罷了。」江霜降眼裡的神色淡去，不長不短地嘆了口氣。
別的不說……想起這些時日來他們對江瓊的珍視絕對不假，霜降後背微涼，她如今不再是江家小姐，和外頭那些布衣百姓並無區別……
若自己今日不答應，以江修傑和余氏的態度來看，怕是就是來硬的，也要把自己推出去頂替了這樁婚事。
事已至此，她唯一的出路，便是好生經營自己往後的日子——嫁與那冷麵將軍，再找機會拿了和離書開溜！
江霜降坐在窗前的一張舊木頭桌前，拿了張紙和筆，將自己記憶中有關姜堰的事兒細細寫下，待天蒙蒙亮了，她才將紙胡亂地疊了疊，塞進了衣袖裡伏在桌上睡了過去。
……
另一頭，余錦看霜降走出了門，臉上的笑容瞬時消失得一乾二淨，眉梢緊蹙，轉身看向江家老爺：「你說，這事兒能成嗎？」
江修傑坐在主位上，聞言，先是抬眼看著面前的一眾下人道了聲：「都下去罷。」
「是。」丫鬟們紛紛蹲了個安，緩緩退了出去。
見眼前的人都走乾淨了，方才拿過一旁的茶盞仰頭喝了一口，沉聲道：「如今已然不是能不能成的事兒，姜家百年世家，在朝中根基不淺，聖上又是個疑心重的，哪怕如今將軍府大勢已去，那在聖上心裡，也是根陳年的刺兒。」
這等遭遇境地，正經人家的姑娘嫁過去，哪個不是一眼就看到頭了？
「爹……」江瓊有些不安地喚了他一聲。
江修傑微微轉頭，拍了拍江瓊的手背，示意她無事，繼續道：「這事兒不是能不能成，如今到了這個節骨眼，霜降就是不嫁，也得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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