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4章 此物最相思
11.88
街道繁華，雖不是節日不是盛會，但這平平的日子，京中總歸不會落寞。
顧明月帶著面紗，本來以為會輕鬆自在不少，她也能放下公主架子，左瞧瞧右看看了。
奈何有句老話叫天生麗質難自棄，即便是半張臉在面紗下掩了去，卻也朦朦朧朧能見挺翹的鼻尖，櫻紅的小嘴，小巧的下頜。
霧蒙蒙地，反倒更多了幾分神秘，吸引了不少目光過來。
遲鈺明顯不會對這些目光毫無所查，甚至還會被氣的暗自磨牙。
早知如此，不如把身上的兜帽披給她。
但公主嬌弱，無半分內力，到時候不知道又會被熱成什麼樣。
遲鈺想想又捨不得了，只能給自己身後人群中的某人一個眼色。
很快就沒有人敢再看那位人群中帶著面紗的漂亮姑娘了。
——漂亮是漂亮，但旁邊那位小哥似乎是不好惹，把姑娘擋的嚴嚴實實不說……
凡是盯著姑娘看的人，他伸手一指，立馬就被人給拖走了！
拖人的姿態相當粗暴，會遇到什麼後果，也是可想而知。
美人並不自知，卻儼然已經是比蛇蠍還可怕的存在了。
現在這位路人眼裡的蛇蠍美人，忍不住在一處小攤前駐足了。
攤主是個女子，少婦模樣的打扮，手裡還掐著絹花，一下也不停，不過是手指翻飛間的功夫，一朵栩栩如生的絹花已然躍然掌心。
顧明月眨眨眼睛，忍不住問道：「你這絹花怎麼賣？」
少婦方才抬起頭，朝著顧明月笑笑：「回姑娘，這絹花五文錢一朵，我這有五個花色的，姑娘若是都能拿，就算四朵的銀錢。」
春花接過少婦手中剛掐好的嫩黃芍藥，遞到顧明月手裡。
顧明月伸手指碰了碰：「倒像真的……五文一朵，你可收碎銀？」
「不用。」碎玉碰撞般的聲音響起，手指伸出來，隔著絹花摁住了顧明月的掌心。
「我這裡有文錢。」
遲鈺說著，偏過頭向顧明月道：「你看看，可還有你喜歡的？」
顧明月眨眨眼睛。
遲鈺是她的恩公，她送禮還來不及呢，怎麼好讓遲鈺送她？
不行不行！
顧明月果斷回絕：「還是你挑一個，我送你吧。」
遲鈺輕笑了一聲，聲音莫名有些低沉：「我來挑？」
顧明月堅定點頭。
遲鈺低下頭，指尖在攤子上撥弄。
少婦頗為緊張起身，兩隻手不斷在裙擺處擦著。
雖說都是些農人取材做了些廉價玩意，但勝在是用了心的，材料不行，但樣式是精美的。
遲鈺沉吟半晌，從攤子里挑出一支簪子來。
顧明月今日逛了京玉樓滿樓，都沒有挑出一隻滿意的簪子。
「你看這支可好看？」遲鈺說著，將手中的簪子遞給顧明月。
顧明月接過，放在眼前瞧了瞧，登時便升出一股歡喜來。
她不是實打實的十三歲小姑娘，愛戴蝶啊蓮啊的樣式。
真到了年紀……不管她現在如何適應自己十三歲的身份，甚至能肆意撒嬌賣乖，到底還是偏愛這種簡單樸實的款式。
一支簡單的簪子，簪身呈淡淡的暗紅色，被人精心打磨過，簪頭唯有圓潤簡約的祥雲一朵，中間鑲嵌著一粒小小的紅豆。
少婦終於開口了：「公子真是好眼光，這簪子算是奴家這壓箱底的寶貝了。」
「這簪子是奴家夫君打磨的，他蠢笨，一個月也只打出這一對來。」
少婦說著，不知從哪磨出來一支幾乎相同的簪子，只是祥雲的方向是反的。
「這中間鑲嵌的是紅豆，寓意是、是……」
少婦越說越磕巴，紅著臉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夫君在家和她說著簪子如何來著？
她怎麼就給忘了呢？！
「願君多採擷。」
遲鈺忽然接過話，一雙眼看向顧明月。
顧明月帶簪子的手一顫，一時間竟不知道該不該帶上了。
此物……最相思。
遲鈺……這是在對她說嗎？
還是只是給這婦人講這詩句？
難道、難道遲鈺是這樣早，就心悅於她？
「對！可就是這句呢！」少婦不識眼色，笑著打斷了顧明月的思緒：「願君多採擷，此物最相思……奴家夫君就是這樣說的呢！」
「多虧了這位公子，奴家算是想起來了。」
遲鈺失笑，只無奈地搖了搖頭：「兩支我都要了，多少銀子？」
少婦有些拘謹道：「奴家這絹花倒是不值錢……伴著簪子送小姐也是行的，只是這簪子……要五十文一支。」
遲鈺二話不說，從懷裡摸出個錢袋來，遞給對方：「一百文，剛好。」
少婦光是一顛，就知道這錢袋絕對不止一百文。
重量都是不一樣的。
但等少婦抬起頭的時候，那公子和姑娘已經隱入人群當中，怎麼也瞧不見了。
少婦只能先收起來，打算什麼時候在街上再看見兩人，把多的錢還回去。
卻全然不知，那多的，分明就是遲鈺故意的。
此刻的遲鈺唇角上挑，周身的氣場都隨之輕鬆不少。
借一支簪子能把話說出口……
不枉他剛才精心挑挑揀揀，才看到這支紅豆簪子。
可是怎麼都不嫌貴的。
而顧明月手裡也緊攥著簪子，怎麼都不肯鬆手了。
她不敢去想自己以一個公主的身份，會和鄰國野心勃勃的質子日後如何。
只是此刻……
這是今生遲鈺送她的第一份真正的禮物呢。
顧明月的喜愛是誰也不敢明說，甚至在心裡也只能勸告自己，自己的欣喜和快樂，全是因為遲鈺恩公的身份。
恩公贈的，怎能不喜呢？
所以當嫻妃生辰宴當天，無論春桃怎麼嫌棄這根簪子，顧明月也非要插在頭上的。
「公主……」春桃苦著臉：「公主，這簪子實在是太素了，您就聽奴婢的吧，那支蝶花的簪子多好看……」
「怎麼素了？！」顧明月板起臉：「這簪子才是好看呢，我已經穿這麼喜慶了，再帶上那大紅大綠的簪子，我是要去拜年不成？」
「你不給我戴，我叫別人給我戴了！」
顧明月這樣說，春桃再怎麼無奈，也只能從了。
但讓春桃驚訝的是。
公主今日一身桃粉色宮裝已然艷麗，本來春桃以為，是要配上繁複的珠釵才能襯托。
但這樸素的暗紅簪子帶上，配以絹花裝飾，反而絲毫不會讓人覺得過於樸素。
恰恰相反，這一點點恰到好處的樸素，極好地突出了顧明月的美貌。
素白的小臉被衣衫映襯的粉紅，嘴唇稍點了一點點口脂正是嬌艷，頭上簡單的裝扮，半分都奪不去目光。
目光全都忍不住集中在公主這一張……
春桃偷偷在心裡評價為「傾國傾城」的小臉上了。
「你盯著我做什麼？」顧明月摸了摸簪子，有些不自在：「我……我帶這個，不好看嗎？」
春桃使勁搖頭。
「好看！好看的公主！太好看了，奴婢一時都忘神了！」
顧明月噗嗤笑了一聲：「你呀……哎，算了，再最後核對一遍賓客名單。」
「是。」春桃展開單子，一位一位與顧明月核對。
指尖落到其中某位的時候，顧明月的指尖頓了頓。
遲鈺……
他答應了，說一定回來。
但是，他會帶著那簪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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