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忠僕
95.6
話說起來小泉子跟了溫鋮也有一陣了，主僕二人一直沒什麼矛盾，他就像專門被人調教好了來伺候溫鋮的一樣，做事機靈也有分寸，溫鋮也喜歡。
都知道當今君后待下人從不苛刻，平日里打賞也大方，所以好多人擠破頭都想去太華殿伺候，無奈溫鋮不喜人多，覺得人多不自在，宮中還是只有那幾個老人在倒是落個清閑。
李衍渡終於忙起來了，沒時間每日都纏著溫鋮，只有晚上會來太華殿就寢，其實在一些人看來倒不像是君后給聖上侍寢，倒像是君上給君后侍寢似的，可聖上獨寵，有時還得巴巴地等著君后從國子監回來，活像個小媳婦。
溫鋮在太華殿外的小院子里剝蓮蓬，新鮮摘下來的，蓮子清甜脆爽，用來打發時間再好不可了。
在一旁伺候的小泉子正一點一點整理蓮蓬桿，溫鋮與他閑聊：「誒，小泉子，本君記得你是那年本君複位之後內務府撥來的人，眼見著日子也過了這麼久了啊。」
「回殿下的話，奴才來太華殿已三年有餘了。」
溫鋮對著他笑，不知是自嘲還是插科打諢：「那你覺得跟著本君如何，本君這兒冷清，下頭人少，好多事情都要你這個大太監親力親為，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小泉子惶恐，生怕溫鋮將他撥到別的宮裡去，連忙道：「殿下待奴才極好，任何時候遇上什麼事都能記得我們這些下人，能遇上殿下這樣的主子是奴才三生有幸，哪敢有所怨言，不知是奴才哪裡做得不好，還請殿下明示！」
見著他如此，溫鋮也是沒想到，起身將他扶起來，雖然能聽出來他方才那一番話是有三分奉承在裡面的，但總歸有兩句話是說准了的。
「好了，本君又沒說要將你打發出去，今日沒有外人，你既跟了本君這麼久，有什麼話便可以直說，不必拘禮。」
「多謝主子。」
溫鋮將手頭的東西放下，仔細端詳小泉子的面容，發現他不但機靈，若是仔細瞧，這張臉也有看頭，他看起來小，討人喜歡得很。
「本君問你，你是何時進宮伺候的？」
小泉子畢恭畢敬：「奴才五年前便和家兄一同來宮中伺候了，奴才哥哥是宮中侍衛，奴才不中用，進宮做了閹人。」
「你有哥哥？可知你哥哥如今在哪兒當差，若只是個普通侍衛，本君可將他調來與你一同在太華殿當差，也好讓你們兄弟有個照應。」
聞言小圈子的臉上有些為難，隨之而來的就是沮喪，他紅了眼眶：「多謝殿下成全，不過……奴才的哥哥幾年前在一次任務中去世了，奴才不知哥哥是什麼時候因為什麼去世的，當年奴才只收到了哥哥的遺物，其他的一概不知，連哥哥的墳墓在哪兒都不知道。」
溫鋮鼻子一酸，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小泉子，不過在他能力有限的範圍內能幫到他的一定儘力。
「那你可否告訴本君你哥哥叫什麼名字，何方人士，本君或許能幫你找到。」
「多謝殿下！多謝殿下！殿下的大恩大德奴才銘記一輩子！」
他抹了抹自己的眼眶，小聲說：「奴才原名魏柒，家兄原名魏捌，宮中人都喚他小八。」
「你說什麼？」
溫鋮忙不迭站了起來，心跳得極快，他沒想到再一次聽到這個名字是在這種時候。
魏捌……
那年魏捌替他一死，本來一直就是他心口上的一道痕，想著若是有朝一日能找到魏捌的家人便一定會好好善待人家，卻沒想到這個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原來跟了他這麼久的人就是他一直要找的人。
「殿下，怎麼了？」
小泉子探究地看著溫鋮，溫鋮失神打量著小泉子的面龐，果真越看越眼熟，難怪不得當時劉鈺將人帶過來的時候他就覺得這個人正和自己心意，在他的身上，溫鋮果真看到了小八的影子。
溫鋮扶穩了桌子才從曾經的思緒里抽離出來，他對小泉子說：「你以前都很少見到你哥哥嗎？」
小泉子點點頭，不知道君後為何要問這個，一五一十答了：「哥哥跟奴才當差的地方和內容都不同，雖說同在宮中，但皇城偌大，奴才與哥哥伺候的主子也不盡相同，見面的時間便愈發少了，後來奴才被調去御書房做過一段時間，便更加少見了，只用書信交流過。」
「既如此……」
「明日本君便帶你去見你哥哥吧。」
「他的墓本君已經差人重新修葺好了，我也有好些時日沒去看老友了。」
「老友？」
小泉子看溫鋮的時候嘴巴能塞下一個雞蛋，不過一會兒便反應過來自己殿前失儀，他方才的震驚不亞於溫鋮知道小八是小泉子哥哥的時候，溫鋮也怕自己在他面前失了禮數，拂袖扔下蓮蓬便往屋內走去。
也難怪不得他最近做夢老是夢到魏捌，夢裡是老友和他一起聊天說話，不論身份地位，只有平安喜樂，日子雖然忙碌，但歡樂更甚。
想到這裡他又覺得是上蒼給的緣分，小泉子的出現讓他在宮中有了除李衍渡以外能相信的人，也讓他有了給活人補償的機會。
翌日。
已經重新返修過的魏捌的墳墓變成了一個小土包，前端還有石碑，溫鋮今日沒帶其他人，這個地方只有小泉子和他，昨日他心緒混亂沒來得及跟小泉子解釋自己和魏捌的淵源，今日站在他的墳前終於吐露出了以前。
此刻小泉子已經在魏捌的墳前哭得泣不成聲，恰好天空中又連綿著細雨，濛濛煙雨顯得今日更加凄涼。
「我與魏捌相識於侍衛署，那時我與聖上做局去了君后之位，化名在侍衛署里當差，小八待我很好，他替我擋了一條命，是我欠他的，甚至到他去世那一日都不知曉我的身份，若你今日恨我也是應該的，我不怨你，你若是想出宮，我也有辦法送你出去。」
靜默了半晌，小泉子哭得更厲害了，溫鋮便在一旁聽著他哭，他也沒說是恨還是不恨，這日他在這裡停留了多久，溫鋮就陪了他多久，知曉他心裡難受還淋了雨，縱使自己也感染了風寒，回宮之後也請了太醫給小泉子瞧，這是其他人從未有過的待遇。
等小泉子病好了之後他便立刻來大殿里復命，並且說了一句讓溫鋮久久難以忘懷的話。
「奴才知道哥哥的心意，奴才與哥哥兄弟倆既是在宮裡當差，保護殿下是哥哥的責任，殿下不必在意，奴才日後也會更加盡心伺候殿下，萬死不辭。」
因為與哥哥來往的書信里，魏捌曾經說過：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縱使萬死，也亦不辭。
作者有話說:
人心易得，忠僕難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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