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等下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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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崢說想聽聽她的聲音。
老實說這句話讓裴伽怎麼聽怎麼都覺得不舒服，她不明白陸崢突然是怎麼了，她明白明明厭惡自己大半生的男人為什麼事到如今還表現出一副念念不忘的派頭。
無數的疑雲籠罩在裴伽心頭，她忽然覺得有些世事無常，造化弄人。
裴伽拿著病曆本回家時，宋餘杭正忙著做飯，咚咚的切菜聲從她打開門一直貫穿到走進客廳。
宋餘杭是不擅長做飯的，西餐還好中餐就不大行。可自從上次裴伽誇他做的糖醋小排好吃后這人就跟突然開竅了一樣，一有空就直往廚房裡跑。
裴伽有心攔著，但奈何宋餘杭死活不聽勸。
時間一長，裴伽也拿她沒辦法。
聽到身後的響動宋餘杭回過頭，他靜默無聲的和裴伽換了個眼神。
「牙牙呢？」
「玩兒瘋了還睡著呢。」
裴伽眉宇之間有些心緒不寧，她怕走進里讓宋餘杭看出些端倪，索性也沒進廚房只是在最近的門框上斜斜依靠著。
見對方看自己，她很自然的問了句：「咱們今天吃什麼？」
宋餘杭說：「小排。」
果然，又是小排。
裴伽失笑，又搖頭。
她抬眸打量著對方背影，同樣也是寬腰窄臀，氣質是說不上的出類拔萃。可能是從小養尊處優慣了，宋餘杭無論做什麼都帶著一股優雅紳士的勁兒。
譬如現在，眼前這個男人正拿著把菜刀剁小排。
宋餘杭手裡捏著刀柄，上下動作間很顯鏗鏘力氣。裴伽看到對方後背肩胛骨無聲瓮動，內里覆著的肌肉隨著男人剁排骨的動作繃緊鼓起。
即使穿了件襯衫也能透著內里看清
裴伽心裡猜到七八分對方今天意外沉默的原因，她咬著下唇想了下然後主動走到男人身邊，伸手將他攔腰抱緊。
宋餘杭動作果然一頓，他把手裡已經鈍了的刀刃丟在菜板上，隨後面色不改的轉身將裴伽回抱住
頭顱往對方肩窩拱了拱，問：「醫生怎麼說？」
裴伽笑了下，答道：
「沒事，就是受了點刺激。」
裴伽今天去醫院的事兒從沒和任何人告知過，走之前宋餘杭問她去哪兒，她也說的是心情不好，想出去隨便走走。
至於現在對方如何得知她的行蹤，這個，裴伽就不得而知了。
她只覺得宋餘杭很厲害。
無論做什麼事好像只要他想就一定可以做到，記憶里陸崢也是這樣。
或許喜歡一個人就是從覺得他厲害開始。
裴伽想到這兒忽然輕聲笑起來。
宋餘杭問她笑什麼
她說不知道。
次日，她按照約定好的時間到達經開區的泡桐大道。
十五過去，就是正式復工。
裴伽給縣城那邊遞了辭呈，理由是身患重症。她不知道自己到底還能活多長時間，也不知道自己如果硬要強撐會不會有一天直接在講台倒下。
所以，比起以後的未知，她需要提前為自己做準備。
二月，桐花還未盛開。
裴伽走在曾經明媚一時的梧桐大道上顯然有些落寞為難。
「裴伽」
前方傳來陸崢低沉的嗓音，裴伽腳步頓了下隨後抬頭去看。
明明是寒冬對方卻好似不怕冷。一身全黑的羊毛大衣配上灰黑色的菱格圍巾，陸崢站在馬路盡頭，遙遙對向裴伽招手。
裴伽卻覺得冷極了，手腳冰涼渾身通透，甚至有一瞬間甚至覺得自己身上的棉服沒攏緊，低頭一看，卻合的很緊。
沒了低頭的理由她只能倉皇抬頭。隔著嘴裡呵出的茫茫霧氣，裴伽親眼見證著剛才還離他有幾十米遠的男人緩慢走到自己身前。
「好久不見啊」裴伽輕聲說。
陸崢從頭至尾都將目光落在她臉上，半點也捨不得分離。
半晌，他才將眼神挪開，繼而道：「好久不見。」
裴伽從男人快要溺死人的情愫中掙脫，她偏過頭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嘴裡確是故作詼諧笑著說：「今年來的不是時候，等明年…」
她忽然頓住了。
裴伽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他們之間早已沒有明年。
無言的沉默快將二人拽入深淵沼澤。
相比起裴伽的錯愕，陸崢顯然已經接受這個事實，他主動背身往回走，邊走還邊伸手觸摸著滿目瘡痍的梧桐樹榦。
「要是明年你還想來看桐花，那就盡量挑在五月份吧，五一假期人流量多，我記得你喜歡熱鬧。」
裴伽眼瞼顫動，不可置信的開口：「你…記起來了？」
陸崢從善如流的點點頭。
「很早就記起來了，只是一直在忙忘了和你說抱歉。」
抱歉因為我耽誤了你大好青春，抱歉我在童年時期就遇見了你，抱歉每次來帶你看桐花都會讓你流淚，抱歉讓你承受我的無端怒氣。
太多太多，沉重的讓陸崢抬不起頭。
見裴伽沒跟上，他停下了腳步，眼袋留著兩片青黑陸崢怔愣著回了頭。
「你呢…你為什麼會想見我。」
橄欖球回踢，陸崢把問題拋給裴伽。
裴伽說：「我以為你會想見我。」
陸崢聞言一愣，隨後很艱難的笑起來，笑容略帶苦澀，他像被人戳中心事的姑娘面容難堪羞澀，陸崢說：「我確實是很想你。」
不是想見你，而是明明白白的想你。
裴伽一時難以回答，嘴唇無聲瓮動，她哽咽很久說了句：「謝謝你。」
本以為場撕心裂肺的聲討和告別，可事到如今場面卻冷淡極了，緘默不言的悲傷逆流成河，裴伽學著讀書時的樣子亦步亦趨的跟在陸崢後面走。
兩人默契的保持著兩三米的距離。
裴伽假裝肩上背著沉重的書包，她習慣性的伸手吊住前頭。
「阿崢，你等等我。」話音剛落，她就發現自己嗓音抖的厲害。
面前的男人也愣了。
很久很久他重新邁動了步伐，只是頻率明顯慢了，嘴上仍是理不饒人：「與其讓我慢些，不如你自己走快些吧」，再回頭時陸崢臉上掛著少時春風得意，肆意輕狂的笑容，他說：「下次，我讓你走在前面！」
年少一言，一語成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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