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吾妻(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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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幸福,要…過的比我好,要好好的吃飯好好的睡覺,但是」陸崢頓住,他緩慢而鄭重的轉身,望著女人通紅是沒有,盯著對方總愛嗜睡和哭泣的眼睛,陸崢說:「但是這些你千萬不要告訴我。」
因為陸崢已經受不起。
長時間的等待沖淡了陸崢心裡的歡喜,其實他應該早就預料到裴伽這次找自己的目的,可在此之前他一直靠顱內妄想麻木著自己。
直到今天,他在泡桐樹下找到了對方的身影。
裴伽嬌嬌弱弱的,巴掌大的臉凍的通紅,她輕輕的往嚴寒的空中呵了口氣,陸崢又走進了些,他發現對方今天穿著的藕粉色羽絨服莫名在一片白色里盡顯艷麗。
然後他看到在裴伽身後還跟著一個人。
那人離她很遠,但還是不緊不慢的緊隨著,陸崢心裡有了人選,可他主動將對方交疊的目光錯開了,他鼓起勇氣再往前走了兩步。
這時,裴伽抬起了頭。
瘦了,但氣色很不錯。
時隔半年這是陸崢對裴伽的全部評價。
目光交錯的瞬間他甚至忘了自己此趟來的目的,短時間的注視讓裴伽表情有些無所適從,陸崢光是作出挪開眼神的動作就已經使盡全身力氣。
千言萬語最後單單化成一句:
「好久不見」
而後他得到了裴伽的回應。
裴伽站在陸崢面前,她難得有些失控的低下頭,眼眶突然乾澀,她使勁眨啊眨最後狼狽的把頭偏過去。
裴伽說:「陸崢最後一天了,我陪你去醫院吧」
陸崢說好,不帶一絲猶豫。
裴伽像以前一樣陪對方問診看病,辦理入院手續。
護士在喋喋不休的強調著注意事項,還有各種藥物的使用劑量,裴伽耐心的聽著偶爾有不懂的地方會特地指出然後仔細詢問。
而在她身後陸崢悶悶不樂的低著頭,孩子氣的簡直像個小朋友。
他虛虛的盯著裴伽垂下的雙手,用含情的視線勾勒著女人手指輪廓,大到指甲蓋,小到指腹紋,目光纏綿好像能能拉出絲。
他向前些,用尾指勾住對方的手。
裴伽聲音突然顫了些,可到底也是沒掙脫。
片刻之後陸崢像是怕對方為難,他將手縮了回去,轉而輕輕的扯住女人衣服上的袖管,手腕微動,小幅度的晃了幾下,像是在撒嬌。
裴伽嘴唇死死抿著,耳邊的聲音轟然失鳴。
她隔了很久,從護士手裡接過區分醫話呢用的手環轉身為陸崢戴上。
她一言不發,動作冷靜到近乎冷血,可結束過後她反手將男人手背握住,裴伽垂著眼將另一隻手插進衣袋裡翻找些什麼。
陸崢看到她拿出一小塊瑞士糖放在他手心。
「別鬧了」裴伽柔著嗓子說。
「……」
「好好吃藥,遵循醫囑。」
說完她便轉身要走,莫名的恐慌湧上心頭,快到陸崢想抓都抓不住。
他艱難出聲:「裴伽…」
「嗯」
「裴伽?」
「嗯?」
「裴伽」
「……」
這次對方沒了回應,裴伽在陸崢的瞳仁里漸漸遠去。
宋餘杭幫牙牙在北京找了家幼兒園,知道裴伽已經辭職后他便讓她們母女倆搬過來。裴伽沒拒絕,兩人很快就回到江蘇打包行李。
隔壁兩口子應該是聽到房內動靜,便半推著走進來。
「裴老師?」
裴伽回頭,「誒,李姐吵到你們了嗎?」
被裴伽叫做李姐的女人連忙擺了擺手走進來,她手裡拿著滿滿當當的東西,有用禮盒裝的,有未拆封的包裹。看起來很是不便宜,還沒等她開口對方就已經把一大堆包裹塞到裴伽手裡。
「這是…」
「啊?原來你不知道啊?」李姐的語氣有些吃驚,見裴伽確實不像撒謊又說道:「那應該是別人寄給你的東西,到好幾個月了,我見你一時半會兒也回不來就幫你先簽收了。」
「什麼?」
裴伽沒有網購的習慣,自然這些東西也不會是她的東西。
她正要反問是不是快遞員搞錯了,又聽對方說:「我想起來了,年三十那天晚上有個男人好像來找過你,長的挺高挺帥的,他敲了半宿門最後還是我出面說你們走了他才離開。會不會…是那個男的寄給你的?」
心口陡然慢半拍,裴伽的手不自主的顫抖。
李姐還在絮絮叨叨的說著,可此刻的裴伽完全沒有耐心聽。
宋餘杭還在下面泊車,她們這一地界地方小不像大城市那樣提前給劃分好停車位,說話期間,樓道里傳來踏踏腳步聲。
李姐也聽到了這一動靜,她回頭看,發現宋餘杭已經站到到門口。這時她也不好再呆下去,只是說了句有空常來玩兒便訕訕離去。
宋餘杭也和李姐打了聲招呼,隨即拽著鑰匙笑意盈盈走進,「手裡拿的什麼啊?這麼寶貝的供著。」
他伸手去拿裴伽下意識的往後躲。
動作一出,在場兩人都愣住了。
宋餘杭嘴邊的笑瞬間凝在嘴角,很久之後,低聲開口:「他給的東西?」
這個他,不言而喻。
裴伽點點頭,聲音很輕很輕:
「應該是吧,我不大確定。」
手裡捧著一堆包裹,裴伽上了車。
她坐在副駕,當著宋餘杭的面將每個快遞件依次拆開。
第一個是禮盒裝的茶葉,上面配了一張小卡片。幾乎是一眼,她就看出這是陸崢的字跡,不過裴伽還是饒有興趣的往下看。
上面寫著:「雨後新茶,我記得你以前最愛喝了。」
第二個是海外寄來的藥品,密封的很嚴實裴伽花了好大的勁兒才劃開。裡面的各色包裝的藥品都是陸崢上次從宋餘杭給她寄的包裹里所看到的東西。
陸崢記性很好,看一遍就不帶忘。
第三個是一個日記本。
表皮老舊甚至還斑駁的掉著漆,只有裴伽知道裡面承載著她一整個青春的回憶,搬家那會兒她還找了好一會兒都沒找到,原來是在陸崢那裡。
似乎是心有所感,她突然將文本撥到最後一頁。
空白的紙頁上龍飛鳳舞的寫了四個字。
裴伽,吾妻。
裴伽愣愣的看著眼前的四個字,忍不住伸手用指腹在上面摩挲著,很快,半開的車窗將書頁撥動,記憶重回到舊時,她看著曾經自己一筆一劃記錄下的文字很快就察覺到其中的端倪。
她呼吸一滯,慌亂的往前翻。
每一頁,每一行子,每一句話,上面凡是帶著陸崢名字的字眼都被他本人一一劃去。
記憶回溯,裴伽猛地記起那天她和對方見最後一面時,陸崢說:「裴伽,我很想你…」
………………
「解怨釋結,更莫相憎。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陸崢將裴伽沒有自己的回憶悉數奉還,巨大的離別悲歡之後他學會放手。
三月,裴伽病情突然惡化被緊急送入醫院治療。
五月初,宋餘杭折了早春第一枝桐花帶進病房。
五月中旬,裴伽因為器官衰竭徹底離世。
五月末,陸崢從德國返京。
天空罕見的下著小雪,陸崢愣愣的望著前擋風玻璃上零星飄落的雪粒沒有言語,片刻之後手機響起。
來電是一串陌生的電話號碼,莫名的,陸崢覺得有些心慌,他眼見著屏幕閃爍著光亮卻不敢有所動作。
一分鐘之後,聲音停了。
可還沒等他緩口氣暗淡的屏幕有煥發出些許光亮,這次進來的是一條定時發送的簡訊。
上面寫著:
【阿崢,祝你生日快樂。】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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