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婉婉,我那時是真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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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凌月誣陷沈依凝不成,反倒讓族中人看了笑話,沈居和正罰她面壁,沒有來吃晚膳,正是個大好的機會。
沈依凝從後背推著鍾婉:「快去吧母親,我就不打擾您跟父親兩個人的晚膳了。」
沈依凝抿著笑看鐘婉去前廳,帶著阿福躲在了窗戶旁邊,鍾婉有點焦灼的往窗戶看,沈依凝偷偷露出個腦袋,給鍾婉做了個加油的手勢。
阿福其實有點不解:「小姐,您為什麼不直接幫夫人和離呢……」
「母親是個觀念傳統的女人,只有我一個女兒,我嫁人之後,母親連個說話吵架的人都沒有了,不但如此,還要日日聽人說三道四,母親那樣的脾氣,難道能聽旁人在背後議論她?」沈依凝也想過幫鍾婉和離,但她更願意尊重鍾婉自己的選擇。
沈依凝對沈居和的父女情分寡淡,也看不慣沈居和的很多作為,但他畢竟是母親的原配丈夫,而且沈居和上一世變得偏激,一來是母親太過跋扈,再者便是耳根太軟,受了沈凌月的挑唆。
如果這一世他真能改了脾性,跟母親好好生活,不再偏信沈凌月,沈依凝倒是也可以勉強接受他。
屋內,沈居和望了眼門口:「依凝呢,她不是回府了,怎麼沒有來吃飯。」
鍾婉有點緊著:「哦,凝兒說她困了,要回去補覺。老爺,咱們倆吃吧。」
窗戶外的沈依凝露這個腦袋一個勁的給鍾婉使眼色,鍾婉鼓了鼓勇氣,站起來給沈居和斟酒:「老爺,晚上可以小酌一杯,可以安神。」
酒壺中流出汩汩清液,沈居和身子一僵,這才抬頭看鐘婉,這一抬頭竟發現鍾婉的裝束也跟平日里不同了。
髮髻換得溫婉了許多,眉毛竟也描得像水鄉女子似的細長,鍾婉年輕時樣貌算得上極好,哪怕如今四十歲的年紀,身材尚且窈窕,不怎麼見老,反倒更顯風韻。
沈居和一時間竟認不大出這是鍾婉:「你今日是怎麼了。」
鍾婉有點害羞的笑了笑:「嗐……還不是凝兒,她非要我化妝,我都說我年紀大了,不要化了,她非要給我化,是不是不好看?不好看我擦了去吧……」
鍾婉抬手要去把臉上的妝擦了,沈居和握住了她的手腕:「擦了做什麼,挺好看的,凝兒化的好,你平日也要多跟凝兒學一學化妝。」
「好看啊?是不是太濃了啊……我都四十歲了。」鍾婉嬌羞不好意思起來樣子,沈居和心裡一動,恍惚又想起跟鍾婉初見的時候,她光著腳在河邊戲水,他問身旁的朋友,那個踢水的姑娘是誰啊?
他的朋友說,是鍾家的嫡小姐,他那樣的窮書生高攀不起的。可他總覺得,他有一天能把那個戲水的姑娘娶回家來。
鍾婉夾了一隻油門大蝦進盤子里,剝好了放進沈居和的盤子里,眼睛卻不敢看向沈居和,這樣的場景太陌生了,她從沒給沈居和剝過一隻蝦,夾過一次菜。
沈居和詫異,又問了一遍:「你怎麼了,你是鍾婉嗎?」
沈居和甚至以為,這是哪裡來的一個跟鍾婉長得很像的婦人。
「咱們都過了二十年了,給你剝只蝦就不認得我了?」鍾婉瞪他一眼,隨即想到沈依凝說,要溫柔些,便又把目光放緩和了些。
但她這一瞪,沈居和確信她是鍾婉無疑了。他以為今晚上,鍾婉一定會跟他大吵一架,責罵他要害死沈依凝,卻沒想到鍾婉居然剝起蝦來。
鍾婉看了看他盤裡的蝦:「吃啊,還怕我下毒?」
沈居和夾起來放進了嘴裡,喚人道:「來人,給夫人拿帕子擦手。」
沈居和想去接她手裡的蝦:「還是……還是我給你剝吧,你半輩子沒剝過蝦,肉都剝散了。」
鍾婉不給他:「今晚我來剝,我剝給你吃。我愛吃蝦,卻不愛剝,我覺得會弄髒了手,還會弄得手上一股腥味,就一直讓你給我剝,你一剝就是一大盤,我吃蝦身,讓你吃蝦尾,你也沒有怨言過。我沒給你剝過蝦,也沒有給你夾一口菜,我從前總覺得,你給我剝蝦,夾菜,端洗腳水,都是應該的。可你是我的丈夫,不是一個下人。」
鍾婉把一隻剝好的蝦放進了沈居和盤子里:「我以前總端著大小姐的姿態,覺得嫁給你是低嫁,你應該包容我,但是忽略了,這世上本沒有哪個人,就應該要一直包容,謙讓著另一個人的。」
「婉婉,你何必說這種話。」
他已經許久許久不曾喊她一聲婉婉了,鍾婉聽了竟泫然欲泣。
「拿濕帕子過來。」沈居和接過丫鬟遞上的濕帕子,擦乾淨鍾婉手上的油漬,「婉婉,我剝蝦給你吃。」
沈居和挽起袖子剝蝦,他剝蝦的手法比鍾婉要熟練許多,跟以前一樣遞進鍾婉嘴裡,讓她把最嫩的地方咬了,把肉質較澀的蝦尾塞進自己嘴裡。
鍾婉看著這個她曾經愛過的男人,臉上顯然有了歲月的痕迹,他不是只有可恨的一面,不是只有算計的一面,他還有很多被遺忘的優點。
時間有時候是可憎的,它讓兩個人在瘋狂的熱戀后結合,卻在以後漫長的相處中,一點點放大彼此的缺陷,直到這些缺陷可以掩蓋彼此的優點,讓兩個人的熱情磨滅,變得面目可憎,相看兩厭,忘了還有相愛的日子。
沈居和剝完第三隻蝦,突然說:「婉婉,這些年你一定以為,我是為了攀附你,才百般討好你的吧。」
沈居和說:「我才能不足,爬到今天這個地位,是用了些手段,但是婉婉,我給你剝的每一個蝦,每一個都是真心實意。」
「我第一次看到你,不是在你府中,是在城郊的溪邊,我看到你挽著褲腳,提著裙擺在陽光下踢水,那時候我就想,我沈居和一定是要娶你的。」沈居和嘆口氣,「可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起,這份真心實意變了味道,你我之間也不復從前了。」
鍾婉突然捂著臉哭了起來,把這些年的委屈發泄出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你突然就不愛我了……」
「婉婉。」沈居和眼眶也有些發酸,卻突然不知要如何去哄她,安慰她。這些年把夫妻情誼弄成這樣,是他們都缺乏經營婚姻的經驗。
可是在這一刻,沈居和看到鍾婉哭的心碎,心中竟也恍惚起來,或許這些年,他也過於偏激極端了。
沈居和向鍾婉伸出一隻手:「婉婉,你還願意把手給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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