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病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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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潔的額頭上，一層細細密密的汗珠。陸熙晚秉著呼吸，凝神再一次看向小廝的傷處，果然黑氣依舊可見。
「晚晚，你別怕，他不能再傷你分毫。」陸美婷以為她是嚇著了，少不得在旁聲聲安慰。
夏露葳的臉色越發難看：「人都捆著呢，有什麼可怕的？膽子還沒兔子大。」
陸美婷冷著臉回懟道：「死在你手裡的冤魂無數，你當然不怕。」
「冤魂？」夏露葳微微揚起下頜：「在我手裡送命的，都是當死之敵，何來冤魂？」
「都住口！」陸茂森煩不勝煩，連忙吩咐管家：「既已查明，將這小廝亂棍打……」
「父親。」陸熙晚適時開口，故意打斷他的話：「既然是無心之過，將他亂棍打出府，永不再用就是。」
陸茂森微微詫異，這個一貫驕縱的二女兒竟難得動一回惻隱之心。於是連忙應下：「就依你所言。」
「大哥哥……」陸美婷不滿這樣的結果，還想說什麼，卻瞧見陸茂森握著夏露葳的手，並著大女兒轉身離開，絲毫沒空多關心她的晚晚一句。「豈有此理！晚晚就不是你們的女兒嗎？多關心她一下就不行嗎？」
三人猶如不聞，說笑而去。
卻讓陸熙晚心生羨慕，什麼時候父母才能像從前那樣待她好？
「晚晚，為何輕縱那小廝？」回程時，陸美婷不解的問：「就算他只是個被雇傭的棋子，殺一儆百何嘗不可？這麼無聲無息放過，你往後在府中哪裡還有威嚴……」
「姑母可否著人去跟著那小廝？」陸熙晚聲音很輕：「說不定，能查到些什麼。」
陸美婷眼眸一亮，喜上眉梢：「是了。」
她連忙召喚了身邊的丫鬟，低於幾句，轉而笑看著陸熙晚：「我的晚晚好似長大了呢。」
「吃一塹長一智。」陸熙晚咬了咬唇瓣：「我不敢不懂事。」
陸美婷心下柔軟，正想著該怎麼寬慰她，忽然對上她一雙透著幽光的眸子。
「姑母。」陸熙晚咬了咬唇瓣，眉心微動：「明日，可否也帶我入宮？」
無論如何，要阻止陸府大小姐與皇子顧遲羿碰面，她得保護好年少的自己！這麼想，陸熙晚語氣里夾雜了懇求，學著二妹的樣子撒起嬌來：「好不好嘛，姑母。」
陸美婷寵溺的撫了撫她嫩白的臉頰：「好！明早姑母就帶你進宮給皇后請安。」
——
三月的皇城，路邊柳枝才冒出青嫩的細芽，宮裡的桃花卻仰仗地氣已然盛放。
陸熙晚乘坐馬車進了宮門，便同陸美婷換輦而行，往壽安宮向皇后請安去。
見輦車停下，內侍汪寧恭謹上前行禮：「江夫人、二小姐快快裡面請。」
「有勞汪公公。」陸美婷邊笑邊從袖子里摸出一個精緻的錦袋，在汪寧扶她的時候遞到對方手裡。
「夫人一貫如此客氣，奴才愧受了。」汪寧微微湊近一些，低低道：「大小姐一早就過來了，現正伴著沁香公主在御花園練舞呢。」
「這樣早？陸美婷微微虛目，心道那丫頭可真行，轉而出口的話卻變得美好：「沁香公主似是很喜歡練舞呢。」
「可不！」汪寧賠笑道：「公主很喜歡陸大小姐那支翎雀舞，才給皇后請了安，緊著就去了。」
陸美婷不忘側首與陸熙晚對視一眼。
陸熙晚輕微頷首，算是回應。她知道姑母是怕她被比下去，可心思完全不在這事上。
要怎麼才能阻止現在的年少的陸琳菲遇見顧遲羿？這才是她入宮的目的！
「啊！」汪寧擔憂的驚呼一聲：「祁王殿下下，您沒事吧！」
還沒等旁人反應過來，他便一個健步衝上去，吃力的扶住一個清瘦的少年郎。
「你們幾個，快來幫忙。」汪寧連忙召喚內侍，好幾個人簇擁下，才將那險些倒地的身影扶穩。
「祁王殿下，您沒事吧，來人，快去傳御醫。」汪寧的話音沒落，就傳來幾聲悶悶的咳嗽。
「不……不必……」顧司喬聲音沙啞，扶著胸口的手跟著喘息而略有起伏，他還想說什麼，可呼吸卻越發急促，咳嗽加劇。
「祁王殿下這是怎麼了？」陸美婷嘴上說著話，身子卻未曾往前半步，實在是怕沾染病氣。
可陸熙晚卻好似發現了什麼，她不顧陸美婷阻攔快步上前：「殿下可隨身帶了葯么？」
顧司喬有些吃力的點頭，伸手去撫懷裡的藥瓶。
「讓奴才來。」汪寧緊著幫忙，從他懷中拇指大小的玉瓶里取出一顆藥丸：「殿下，您慢些吞。」
葯一入口，顧司喬便強迫自己穩住氣息，不要喘咳。他清冷的氣質配合病態，顯得整個人形容枯槁，雖然身姿高挑卻因為單薄而弱不禁風。
服藥后，臉色微有些好轉，他烏青的唇瓣也慢慢有了血色。可他的暗淡卻絲毫沒有改善，明明二十歲的年紀，卻活的如同置身井底一般，空洞漆黑，激不起波瀾，毫無生氣。看久了，好似也要被他拖進那沉冗的黑暗裡去。
陸熙晚近距離打量著這個男人，唇角浮現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顧司喬，一個看似不構成任何人威脅的病弱王爺，可能隨時會殞在這樣美好的春日裡。
可是這些人哪裡曉得，他身上沒有半點將死之人該有的黑氣，分明紫氣縈繞……
這可是非富則貴的命格！
那麼，上一世二妹為何選擇了顧遲羿而非他呢？
難道，不同的人有不同際遇，她看到的是顧遲羿，而自己看見的確實顧司喬？
「晚晚。」陸美婷走近一步，想拉著她一併退開。
陸熙晚卻不經意的甩開她的手，目光一瞬不瞬的注視著顧司喬。
這樣的專註讓陸美婷很是不安：「晚晚，咱們該去向皇后請安了。」
汪寧聽見動靜，忙不迭道：「奴才失職，這就吩咐人給夫人和二小姐領路。」
緩和不少的顧司喬也弱聲道：「本王也該去向皇后請安，就與江夫人、陸二小姐同行吧。」
「殿下還是回去歇著吧……」汪寧少不得勸上一句，實在是知曉皇后也不願沾染病氣。
「無礙。」清朗的聲音夾雜著些許溫和：男聲猶在耳畔：「祁王的身子好著呢！實在無須這般擔憂。」
那熟悉的聲音，那熟悉的聲音，甚至那熟悉的氣息……
他還沒有走近，陸熙晚的心已經抑制不住的緊縮，顧遲羿，又見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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