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相較
2.16
一別兩世，沒想到這麼快又見面了！
陸熙晚腦中不斷閃現過往那些畫面。他的溫潤如玉，他的百般溫柔，他討好她時那樣的體貼殷切，他下旨送她赴黃泉時……那般的冷酷無情！
凡此種種，猶如一根一根鋒利卻無形的針，以無法抵擋的速度往她清瘦的身體里鑽，深入骨縫。
她盡量維持著應有的得體，可身上的每一寸都在抗拒。直到陸美婷扯了扯她的衣袖，她才回過神來隨著行了禮。
彼時，顧遲羿已然站在她面前，俊朗的臉上除了溫和，看不出別的情愫。他微微朝陸美婷頷首，便將右手遞給顧司喬：「堂兄，同我一道去給母后請安。」
顧司喬涼薄的唇角略微勾起，將手遞到他掌上。
顧遲羿看似與他並肩而行，實則身子略側一些，護在他身後。細微的動作落在旁人眼裡，只覺得宸王恭謹友愛。
只有陸熙晚最清楚，他不過是擅長小恩小惠的邀買人心。
「晚晚。」陸美婷笑吟吟的看著她，明顯意有所指：「方才怎麼愣在那裡？是不是對宸王殿下……」
「姑母誤會了。」陸熙晚為自己方才的失態感到慚愧，卻再也不想跟顧遲羿扯上半點情愫。「姑母咱們也別耽擱時辰了。」
「嗯。」陸美婷挽著陸熙晚的手，緩緩的跟在兩位殿下之後。「你瞧，宸王隨行六人，而祁王身邊，連個伺候的內侍也沒有。同樣都是皇族血裔，身份終究有別，祁王他呀……」
言止於此，陸熙晚也清楚。顧司喬雖為嫡子，並不被自己父王重視。加之常年體弱多病，不是宣王屬意的王位繼承人。
「今兒是什麼日子啊，你們倒來的齊整。」
太后一身山嵐色的鳳袍，銀絲線勾勒出祥雲朵朵。明藹的臉色看上去神采奕奕。她微笑的打量著殿上拘禮眾人，目光最終定格在顧遲羿臉上。
「怎麼今日閑在，有空過來請安？府址可選好了嗎？」太後邊說邊抬起手來，示意眾人平身。
忙有宮婢為眾人引座。
「兒臣惦記母后，特來請安。」顧遲羿眸中含笑，溫潤的嗓音聽上去令人舒適。「至於宅子的事，母后眼光極好，不如替兒臣拿個主意。」
太后饒是一笑：「你說說你呀，眼瞅著明年一過，就滿二十，可出宮而居。可這宅子宅子沒定好，妻子妻子也沒著落。當真是叫人發愁。」
太后說話的同時，目光落在陸美婷臉上。
陸美婷心頭一動，當即明白了太后的點播：「太后無需發愁，這皇城之中，現成有宅子。只看宣王殿屬意哪處了。至於宸王妃的人選……殿下一表人才，若肯點頭，皇城之中多少富貴人家的女兒盼著來拋繡球呢。只是不知道誰家的女兒有這般服氣？」
她話音落，特意側首望了一眼身邊的陸熙晚。
陸熙晚強忍著不適感，保持著恰到好處的微笑，故意沒有回應。
太后順著陸美婷的目光，細細打量起面前這個衣飾華麗的陸府二小姐，似是有所思量。
顧司喬隱忍著發出的輕微咳嗽聲，在這時打破了僵局。
「祁王你這身子這般弱，怎麼的也入宮來了？」太后少不得關懷兩句：「不是早免了你這些繁瑣的規矩嗎？」
「皇上太后關懷，司喬感激不盡。」顧司喬一字一句緩緩的說：「只是臣侄也不敢壞了規矩。再說過幾日……臣侄想求個恩典……」
他的話還沒說完，便抑制不住的咳嗽起來。
太后緊著讓人去瞧他，又緩緩道：「哀家記得。再過些日子，是你兩位兄長的忌日。」
饒是一聲長嘆，太后擺一擺手：「也罷，你且陪著你母親出城去就是。但，務必保重身子。你母親也就唯你這個指望了。」
「多謝太后。」顧司喬的聲音好似風一吹就會散。烏青的袍子沉得她臉色更加陰鬱了些。明明有笑容，卻讓人感覺不到溫暖。
「汪寧，著人好好把祁王殿下送回府去。」太后看著他猶如風中殘燭般虛弱的樣子，心裡有些不好受。「著御醫跟著去，好好給瞧瞧。」
顧司喬要再謝恩，卻被太后阻止：「罷了，你快些回去吧。」
眾人目送著祁王離開，殿里就這麼靜了下來。
半晌，太后忽然道：「沁香在御花園練舞呢，遲羿你去瞧瞧她。」
「也好。」顧遲羿也不想多做逗留，起身朝太後行禮：「母后兒臣告退。」
他轉身朝起身的兩位女眷頷首，便款步離開，彬彬有禮的樣子讓人覺得舒服。
陸美婷打心眼裡喜歡這位懂禮又溫和的殿下，不自覺唇角卷翹。如果晚晚能成為他的皇子妃，豈不是天賜良緣。陸府和江府也再無人敢置喙她！
「太后，臣女也想去給公主請安。」陸熙晚一門心思的想要阻止年少的陸琳菲與顧遲羿見面，徑直開了口。
「晚晚。」陸美婷側首與她會心一笑，莫非這丫頭也看上了宸王？
「也好。」太后連連點頭，笑容里滿是親昵：「你們年輕人要多多接近。汪寧，帶二小姐過去。」
「多謝太后，晚晚告退。」陸熙晚輕快的向太後行禮，便跟著汪寧退出內侍。
太后這才收拾起臉上的笑意，語調溫軟：「江夫人的眼光果然不錯。」
只這一句，陸美婷心裡也就有數了。「太后謬讚，妾身可不敢當。若論眼光，自然還是太后您最有眼光。宸王殿下著實是不可多得的人選……」
太後端起茶盞呷了一口，才慢條斯理的說：「畢竟不是親生，總得費些心血。」
這話像是在說她自己與宸王的關係，又像是意在提點陸美婷。
陸美婷輕輕一笑，心裡也有些不是滋味：「太后所言極是。」
兩人相視一眼，便不再說什麼，各自細品手中的茶。
而這會兒，陸熙晚已經屏退了帶路的內侍，一個人急匆匆的往御花園去。
她永遠忘不了那一日，她站在亭子里翩翩起舞，顧遲羿就站在高處的樓台上痴痴相望。
就是那一眼，不知道是誰把誰看進眼底入了心，撕扯出半世孽債。越想越怕，決不能重蹈覆轍。
她越走越快，腳下生風。
絲毫沒注意那熟悉的身影就立在不遠處，正饒有興味的看著她。
「陸二小姐，看路。」
陸熙晚心事太重，腳步又快，一時沒能停下，就這麼意料之中的撞向對方胸膛。
顧遲羿輕哧一聲，後退半步：「這樣心急，是想對本王說什麼？」
「說什麼？」陸熙晚因為憤怒漲紅了臉，卻茫然看向顧遲羿：「宸王殿下怕是誤會了！」
作者有話說:
沁香公主可是個貼心的小技巧，咱家太后是捏著她這個寶，就等於抓住皇帝的心也抓住了顧遲羿的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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