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私生子的心囚
26.14
江北淮不自在地避開臉，叼了根煙，略略低頭，噴出口霧。
「咳，咳，咳。」一股煙霧碰巧飄進白雯溪的鼻子里，她沒忍住咳嗽了好幾聲。
江北淮立刻伸手將煙頭碾滅，他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修長白皙的手指就這麼大喇喇地直接按在火星上。
將才抽沒幾口的煙依舊放回煙盒，他羞澀一笑：「雖然沾過口水，但還能抽，不浪費。」
「阿雯，雖然你不願意對我說這話，但我想告訴你。」皎皎月光從半空中墜落，將他周身覆上一道淡淡的銀霧。
江北淮本就立體的面龐，在溶溶夜色的襯托下，更添一絲神秘的俊美。
「如果說剛和你結婚的時候，僅僅只是喜歡。那麼，我現在很愛你。」
白雯溪將座椅放平，悠閑地將腳翹到車門上：「哪種愛？對這張臉的一見鍾情？」
江北淮凝噎，一時間竟找不到話反駁：「也不全是。」
「那就是，確實愛上了這張臉。」白雯溪斬釘截鐵，不過也沒有不快，「這很正常，從沒接觸過的男女，第一面肯定是看外貌。」
白雯溪緊接著追問，「那晚……你為什麼認錯人，跟我在一起？」
她說得含蓄，但江北淮很快就理解了她的意思：「房間里沒燈光，你長得很像她，我也是第一次……」
白雯溪再三確認：「那晚只是巧合嗎？進錯房間？」
江北淮濃密的睫毛垂下，在眼下遮起一片陰影：「只是巧合。」
「她已經是過去式了，在我還沒回江家的時候，她就甩了我。」江北淮委屈巴巴，試圖展露弱點來博取妻子的同情。
「就是因為我沒錢，所以無情地甩了我，狠狠傷透了我的心。」
他用手搓了搓臉，開始慢慢講述自己的往事。
「我沒有上過貴族學校，也從來沒從江家獲得過任何好處，一直在憑我自己的雙手討生活。」他目光柔和地看著白雯溪，娓娓道來，「媽媽年老色衰，被老闆拋棄病倒在家裡時，也是我在外做工賺醫藥費。」
白雯溪聽他平淡地講述如此不堪的往事，心一緊，輕輕地將頭依偎在他懷裡。
「那時候也沒什麼朋友，只有鄰居家女孩願意和我在一起玩。」
江北淮悵然若失，面沉似水，「一個窮光蛋，又孤僻冷漠，當然是交不到朋友的。」
白雯溪眼帘微低，唇角緊抿下壓，努力抑下胸腔中的酸楚：「北淮，不要說了。」
她伸出纖縴手指，捂住丈夫的嘴，「對不起，我不該讓你勾起傷心的回憶。」
江北淮撫摸著妻子的頭髮，眸中盛滿柔情蜜意：「阿雯，你好善良，你不用和我說對不起。」
「我的人生應該是先苦后甜的吧，接下來的事你也知道了。我被江家認回來，現在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
白雯溪微微顫抖，問出了那個藏在心中很久的問題：「婆婆呢？」
她沒敢問得太詳細，生怕觸到江北淮的忌諱。
「她死了，我媽早就死了。」江北淮面無表情，像在說著一件與他無關的事情。
「她生活那麼不規律，又喜歡抽煙喝酒。生活習慣太差，有很多慢性疾病。一下子垮了之後就開始惡化，沒多久就去世了。」
江北淮突然握住白雯溪的雙肩，晶亮的雙眸直愣愣地望進白雯溪的心裡：「我要和你坦白，我確實殺過人。」
「北淮？！」白雯溪大驚失色。
「但是他沒有死，我被判定正當防衛。」
江北淮極力解釋，但他自卑地垂下頭，他怕這個污點會成為妻子心中的芥蒂。
「那些嚼舌根子的，也沒有說錯。」一滴晶瑩的淚珠落在白雯溪臉上，她從丈夫的懷中抬起頭，只能望見江北淮掛滿淚水的下巴。
「我用一把刀，殘忍地捅進他身體，連刺了好幾下。」成串的淚珠雨般傾落，白雯溪的臉上瞬間被打濕成一片。
「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白雯溪傾盡全力抱緊江北淮，將臉貼在他的胸前。聽著他劇烈跳動的心跳聲，頗為共情地哭泣。
「我不想讓你誤會，我不是一個壞人。」
江北淮下唇已經咬得出血，他下定很大的決心，才將一切和盤托出。
「他是我的高中老師，那晚我在宿舍赤.裸著上身睡覺……」
他一度哽咽到說不下去，「他悄悄地摸進來，按住我的屁.股……」
「對不起，阿雯，對不起！我不想殺人的。」
「他是我最尊敬的人，我把他當做我的爸爸，有什麼心事都和他傾訴。」江北淮哭到不能自已，頭髮被汗水打濕，一縷縷黏在額前。
「我從小就沒有爸爸，他對我很好，我只是想從他那裡獲得父愛。」
他拽住胸前的十字架項鏈，不斷地懺悔，「當時我太害怕了，桌邊有一把水果刀，我就不管不顧地拿了起來……」
「我犯了錯，我居然殺自己的老師！」
這是白雯溪第一次，看到江北淮如此脆弱凄惶的狀態。
之前的他總是漫不經心，冷漠強硬地對待著周圍一切不友好的打量。
就在此時，這個朦朧的夜晚，他向自己傾吐心中壓抑很久的秘密。
望著慟哭的丈夫，白雯溪想不出堆砌的詞藻來安慰他。
這些切身的痛苦，實實在在地發生在他身上，打破了他對於人性中光明的渴望。
而且也給他帶來了沉重的負擔，永遠背負著罪名。
其實他也只是個，想保護自己的孩子而已……
白雯溪親吻他濕漉漉的眼睛：「北淮，別說了，一切都過去了。」
「阿雯，我就是這樣骯髒卑劣的人。」江北淮憂心忡忡，他很怕雯溪討厭原來的自己，「像一隻見不得人的老鼠，活在陰暗的下水道里。」
「我配不上你！」他強忍住嗚咽，看上去有點病態，「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天空落下星星點點的雨滴，兩人同時抬頭望向夜空。
「北淮，苦難都過去了。」白雯溪看著丈夫，給出最堅定的誓言，「我永遠是你的妻子。」
跑車緩緩發動，江北淮緊繃的脊樑這才鬆懈：「阿雯，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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