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月夜、火焰和閑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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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島的夜晚被星輝籠罩，一浪接一浪的潮汐拍打在海岸上。
江北淮拾了些枯枝扔進火堆，火苗瞬間竄起老高，倏忽間又歸於平靜。
他回來后一言不發，機械地用木棍撥著燃燒物，明明滅滅的火光在他立體的鼻樑上投射出分界線。
白雯溪怯怯地偷看他，在無聲的靜寂中，心跳愈發急促：「北淮……」
柔弱無骨的小手牽上江北淮的衣角，「我們聊天怎麼樣？」
「我給你講講我這幾天的心路歷程，還是挺一波三折的，我也沒想到前路如此兇險。」
江北淮把衣角拽回，平淡如水：「你困了吧？我去給你找個芭蕉葉墊著睡會。」
白雯溪眼見著衣服從手裡被抽走，嘴角立刻垂下，委屈地不敢反抗。
江北淮知道她的窘迫，卻並不解圍：「島中心倒是有個小屋，可惜頂都塌了。而且原本通向那裡的路都被植被覆蓋，還不如睡在這裡。」
他摸著下巴，話裡有話，「由此可見，做事得帶點腦子，不能想當然地心血來潮。」
白雯溪當然心裡有數，他陰陽怪氣半天就是為了氣自己，但想著要與他修復關係，硬是抗住了譏諷。
「我不睡，就想靠著你坐坐。」白雯溪清澈的眼眸里盛滿祈求，「我來守著火堆好不好？」
江北淮迫不及待地把木棍遞在她手上：「行啊，有人幫忙我求之不得。」
他將襯衫攏得更緊些，「夜裡起風了，不過幸好我找了個避風的絕佳好位置。」
江北淮指指兩旁的大樹，衝天的樹冠直插入黑夜，鬱鬱蔥蔥的樹枝虯結，卻天然形成一個屏障。
白雯溪目瞪口呆，賭氣把木棍扔在地上，沒想到江北淮會這麼不留情面。
「你把火挑旺一點。」江北淮伸著懶腰打了個哈欠，「我去找個芭蕉葉來墊一墊。」
他雀躍地跑到密林里，沒一會，就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
江北淮拖著幾張巨大的芭蕉葉回來，厚實的脊樑綳得筆直。他把芭蕉葉鋪在火堆旁，自顧自躺下。
全程沒給白雯溪眼神，就好像此時睡覺已經成了唯一支配他大腦的念頭。
他背朝著白雯溪，四肢慵懶地攤在葉子上，躍動的火焰在他身下投出輪廓柔和的陰影。
白雯溪忍著鼻酸，一句話都沒說，一個勁戳著鬆軟的沙土。
她明明初衷只是不想讓丈夫惹上禍事，所有的害怕和黑暗她都準備自己扛下，可沒想到現在卻得不到江北淮的諒解。
越想越委屈，眼眶早就紅透，只是剩餘的自尊讓她倔強地不肯落淚。
白雯溪百無聊賴地把裙子上的花紋研究了個遍，望望天空的星星，想著當年來這裡採風的回憶。
終究沒堅持住，開口破冰：「北淮，你睡了嗎?」
悄無聲息……
白雯溪抽抽搭搭地落淚，想到自己從小眾星捧月地長大，如今被算計流落在這裡，計劃完全被打亂。
姚春梅霸佔著爸爸的遺產，還貪婪地竊據自己的不動產財產。
她想得心悶，更加難受，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江北淮翻身而起，長嘆一聲，掏出褲子口袋裡皺皺巴巴的紙。
戳在白雯溪眼前，「喏，別嫌棄，乾淨的我沒用過，就是被海水泡過而已。」
白雯溪一掌拍掉他的好意：「我不要你的同情，你去睡覺好了！」
江北淮一隻手掰過她的下巴，粗暴地幫她擦淚：「不睡了，被你吵得睡不著。」
白雯溪恨恨地踢飛腳下的沙子，搶過紙巾就扔進火堆。
「你走！」
江北淮知道大小姐是真動怒，暗道不好，趕緊坐下來哄她。
「聊天聊天，咱們聊你的心路歷程。」
江北淮攬住白雯溪的肩膀，被她掙脫開來，他便伸直兩隻手臂牢牢箍住她的纖腰。
「你不願意說就聽我說？」他討好似的用側臉蹭白雯溪的脖頸，呼出的熱氣激得她寒毛直豎。
其實白雯溪對他的幼年經歷相當好奇，但顧及禮儀從不主動問起。
心裡像有隻小貓在百抓千撓，但剛剛還把人家的紙巾扔進火里。
白雯溪不好意思主動結束冷戰，硬是咬牙不肯鬆口。
江北淮在月光下看清她執拗的臉，便給她個台階下，喃喃自語：「總體來說，我小時候沒你幸福。」
「不聽不聽。」白雯溪堵住耳朵，抱住膝蓋，把自己縮成一個球。
江北淮知道她輕易放不下面子，也不計較，輕輕笑了聲：「我自言自語，行不行？」
「我小時候雖然是我親媽帶大。」江北淮自嘲地冷笑一聲，「說實話，有這個親媽還真不如沒有。」
舊事重提，他絲毫沒有留戀惋惜的情緒，冷淡地像在講別人的故事。
「我之所以沒去念大學，並不是考不上，而是我媽把我高中勤工儉學攢下來的學費拿去賭博。」
講到這裡，他千錘百鍊的那顆心才有一絲裂痕，「小時候我問過她，我爸爸在哪裡？」
白雯溪沒忍住好奇，插嘴道：「她說你爸爸拋棄你們母子了？」
「沒有。」江北淮無語，現在想來還覺得很荒誕，「她說我爸死了，而且是個小混混，街頭鬥毆被人打死的。」
「好吧……」
白雯溪著實有些想不通，為何婆婆當時要這麼說？
自己嫁進江家后，也有意無意地聽傭人們八卦過幾句。
兩人就是在俱樂部認識的情人關係，不過她懷孕之後江叔叔也想過要負責。
但最終她還是帶著身孕離開，江叔叔不知為何也沒有找過他們母子。
「估計她是恨毒了江叔叔。」白雯溪揣測一個愛而不得的女人的心思。
「得不到他就由愛生恨，從前有多愛，後面就有多貶低。」
其實白雯溪更感興趣的，也不是婆婆當年的風流韻事，而是另一個埋藏在心底很久的問題。
白雯溪傲嬌：「是你要和我閑聊的哦。」
「對對對，我睡不著。」消失許久的兩個小酒窩又再次出現，江北淮眉眼彎彎，「拜託你，和我說話打發時間吧。」
「長夜漫漫，反正也睡不著覺，我就勉強和你聊聊天吧。」
白雯溪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有些忐忑：「你是不是混過黑社會呀？你後背的傷疤好猙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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