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屋子裡的日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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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雯溪在烈日下把裙擺上的水擠干,手不自覺地拽上江北淮的掌心。
這是一個下意識的依賴動作,江北淮心花怒放,心底衝天的暴躁瞬間平息。
他忍住笑意,幫著白雯溪忙前忙后地擠干裙上的水。
得了便宜還賣乖,「所以說,讓人誤會的事情以後就不要做。」
他因為著急而汗濕的碎發,在陽光下閃動著水樣的光澤。
「你看,還不小心弄濕了裙擺。幸虧陽光大,能早點晒乾,不然風吹吹又要著涼。」
他很難得啰嗦地絮絮叨叨,但白雯溪聽了很受用,心裡是痒痒的甜。
她把長發攏在腦後,隨意用一根髮帶紮起。
漂亮的額頭完全展露在藍天碧海之下,江北淮痴痴地盯著她光潔的肌膚。
兩人互相望著彼此,昨夜篝火的餘燼雖滅,但留下的記憶仍有溫度。
江北淮咳了聲,抬手掩住自己的雙眸:「你今早什麼安排?」
白雯溪瓷白的臉頰已經滲出點點汗珠,一滴汗滾落眼底,她使勁眨了眨睫毛。
「你能不能幫我個忙?」她扭著江北淮的手臂,撒嬌地請求,「我還是想去舊屋看看。」
江北淮愕然:「這裡哪有趁手的工具?」
他吸吸鼻子,剔透的眸子閃著疑惑的光,「我昨天已經去看過了,我這衣服上的破洞就是被荊棘刮破的。」
「屋子年久失修,已經有半邊塌掉了。而且雜草叢生,要過去幹嘛呢?」
白雯溪很不踏實,自從靠近這個小島,心裡就像有種奇妙的感應。
昔日里風景絕佳的採風之地,竟然已經被人為的冷落,落魄成這種衰敗的樣子。
她當然可以在這裡安穩地等路過的船隻或者救援船來。
他倆來月亮島,羽寧和閔偵探都知道,所以倒是不怕被困在這裡。
可是冥冥中就是有股念頭不斷重複,白雯溪深吸口氣,哪怕就是再看一眼木屋也是好的。
「我不死心,還是想去一下。以前爸爸帶著我師兄師姐在那裡畫畫,屋子裡有很多留下的舊物,我想帶走。」
江北淮捨不得白雯溪沉入回憶,他挽住妻子的手,將她帶到自己身邊。
將她散落的秀髮夾至耳後,「知道了,會讓你如願的。」
身邊沒有趁手的鋒利工具,江北淮只得從樹林里拾了兩根粗壯樹枝。
他捨不得讓白雯溪吃苦,一馬當先,在前邊撥開遮擋的藤蔓樹枝為她開道。
本來人為開闢出的棧橋,因為人跡罕至而鐵鏽滋生。特意打造的鵝卵小徑,也被根深虯結的老樹頂開。
雖然前路艱難,但白雯溪拽著江北淮的衣擺,亦步亦趨地跟在他的身後就很心安。
折斷了好幾根樹棍,才走到島中心的畫室。
江北淮一身灰撲撲的塵土,白雯溪用他的外套蓋在頭上,只露出眼睛。
面前的木屋,依稀是當初畫室的大家齊心協力搭建的輪廓。
木頭經過風雨的蠶食,一直沒人來維修,已經塌掉半邊。
熾熱的海島陽光肆無忌憚地灑進室內。
門口的布置還和當初一樣,甚至走廊的畫架上還有幾幅油畫掛著。
只是雨水的侵蝕和烈日的暴晒早就將顏色沖刷,使畫布剝落。
白雯溪輕輕觸摸斑駁的木門,上面掛著一束枯萎的野花。
花瓣早就零落成泥,只剩黑褐色的花枝還粘在門上。
「吱呀」聲斷斷續續,半掩的門被緩緩打開。
白雯溪迎著日光,在灰塵飛舞中看清室內的布置。
依舊是當年的模樣,一排排的畫架有序排放,學生們的畫作按照順序放在展示台上。
只有東南角的雕刻區,被塌陷的木樑砸成七零八落。
江北淮捂著白雯溪的口鼻,皺眉懷疑地看著散落一地的木屑。
他心有戚戚焉:「我們進去以後會不會二次倒塌啊?」
木屋已經被腐蝕地搖搖欲墜,好多束光芒通過牆壁的漏洞射在地面。
白雯溪小心翼翼撥開橫倒的椅子,走到辦公桌前。
她扭過身,朝後招了招手:「沒關係的,過來吧,只要不碰那些倒塌的牆壁和木柱就好了。」
這張書桌是之前白父最喜歡呆的地方,只要帶著學生來月亮島採風,他每天都會寫日誌記錄一天的日常。
白雯溪從小時候,在昏黃的燈光下注視著父親的背影,一直成長到少女時期。
媽媽去世后,自己再不願故地重遊,爸爸伏案的背影再也看不到,木成了白仲勛不能在女兒面前提起的禁忌話題。。
她將手掌放在桌面上,印下一個清晰的掌印。
白雯溪閉目垂下頭,她經不住責怪自己:如果沒有鑽牛角尖,沒有沉溺於那些矯情的回憶。
如果能好好繼承媽媽的遺產,也許月亮島根本不會變成現在荒廢的慘狀。
江北淮籠住白雯溪的肩頭,將下巴輕柔地抵在她的烏髮上。
「回去之後,請專業團隊好好打理一下月亮島。」江北淮勉勵安慰著,「從現在開始,不要浪費岳母的心血就好了。」
白雯溪點點頭,忍著躍動的心跳,緩緩拉開腐朽的抽屜。
爸爸的日誌安靜地躺在抽屜的底部,裡面還有一張媽媽的相片。
江北淮用手掃開抽屜里的灰塵,他很吃驚,裡面還有很多學生寫給岳父的便簽和信件。
他其實對白父的觀感很不好,因為一開始他也聽奶奶提過,白雯溪是因為父親的債務才積極選擇江家。
後來和姚春梅深入接觸過幾次,更是對選擇這種女人的岳父嗤之以鼻。
但是能得到學生真切愛戴的男人,應該也有他的可取之處。
日誌的真皮封面已經和抽屜的木板粘在一起,江北淮將整個抽屜拆開,才堪堪將日誌扯出來。
白雯溪珍惜地將日誌抱在懷裡,江北淮用手護著她的頭離開木屋。
特意將樹枝撇斷,為她在屋外清理出一片空間。
兩人的頭緊密湊在一起,白雯溪翻開日誌。從媽媽去世的那年開始,爸爸確實減少了來月亮島的頻率。
[今日天氣晴,帶學生們在沙灘上畫了一天畫。晚來孩子們睡了,我還想著星妃不能入眠。]
白雯溪光是讀著一篇篇的日誌,都能真切感覺到爸爸對媽媽藏在心底的情誼。
[我很想和雯溪聊聊,有人想要在月亮島上打造藝術展覽,讓它成為系統性的風景畫採風基地。]白父筆觸寫到這裡,有了明顯的停頓。
[孩子提到她媽媽就傷心,我想一個人的精力有限,我還是把繁星美術館管理好,月亮島採風基地的事再談吧。]
白雯溪後悔落淚,不敢再讀下去,粗略地翻過幾張。
江北淮突然止住她的手,指著一個名字困惑不解。
「這個人,怎麼會出現在日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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