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對飲
7.89
「我看王爺在水中掙扎得厲害，便猜測王爺不會水性。」電光火石間，蕭言歡卻也想好了如何回應。「王爺可能不知，我自小生活在江南水鄉，最熟水性。所以王爺落水后，會不會水，我一眼便能看出。」
文景然的眸子似是忽而黯淡了些許，卻還是直直地盯著她。「原來如此。微臣不會水這件事，此生只與一人說過，微臣還以為……」
「以為他把王爺的秘密說出去了？」
文景然失笑，搖了搖頭。「她不會。」
不知為何，蕭言歡心中竟有一刻的失落。她不知文景然會將這樣的事情告知何人，但更重要的是，她看出了他對那人毫無保留的信任。
這不可一世、睥睨眾人的攝政王啊，他竟然也有可以全情信任的人嗎？
二人又陷入了沉默，只餘一室的清冷。
片刻后，殿外忽而有了些動靜。蕭言歡細細聽去，原是外頭又下雪了，宮女們正在商議著值夜，不讓積雪覆蓋了道路。
「下雪了。」
「下雪了。」
二人竟是同時開口。
蕭言歡莞爾，正要說話，就聽文景然道：「微臣不打擾娘娘休息，這便告退了。」
「不急。」她也不知自己為何就留住了他，「外頭正好起了風雪，王爺可避過了這一陣再走。」話說完，她就覺得自己可笑，此時風雪剛起，路上還好走，再晚些有了積雪豈非更麻煩？蕭言歡有些訕訕，索性道：「下雪了，我想喝壺酒，不知王爺可願作陪？」
「好。」文景然猶豫片刻后才作答，他低嘆口氣，語氣里竟被她聽出了一絲遷就。
蕭言歡不得不承認自己難受了半日的心，在這一刻好受了許多。她吩咐宮人準備了熱酒，與文景然至桌前對坐。
「好像……這還是第一次與王爺對飲？」蕭言歡舉起酒杯，略歪著頭，如水般清亮的眼裡滿是旖旎。
文景然沒有回答，只是舉起酒杯輕輕碰了她的杯子一下，轉而一飲而盡。「這酒有些烈，娘娘酒量不好，少喝一些。」
蕭言歡挑挑眉：「王爺怎知我酒量不好？」
「娘娘出身世家，世家的姑娘，平日里怎會多飲酒？」
「或許，我就是那個特別的呢？」
文景然唇邊有一絲笑意：「酒量差也就罷了，但求娘娘酒品好些吧。」
蕭言歡遞到唇邊的酒杯一滯，才閉了眼飲下一杯。
「你平日里並不飲酒，少喝一些。」
「你酒量差也就罷了，怎麼酒品還不好？」
「你這樣，若是我不能陪在你身邊，真不知能將你放心託付給誰。」
這字字句句，都是前世的文景然曾說過的話。只是如今，說著這些相似的話語，他卻什麼都不記得，只有她擁有著兩世的記憶。
「王爺可聽過一首詩？」
「什麼詩？」
蕭言歡又給自己斟了一杯酒，微微笑道：「明月樓高休獨倚，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
文景然抬眼望了望她，又垂下眼眸。「娘娘……在思念先帝。」
先帝？蕭言歡苦笑了下。她與先帝並無半分感情，她思念的，是從前那個文景然，那個還沒有把一切騙局對她揭曉的文景然。只是這些話，她不能對他說。
「先帝……先帝若是泉下有知，定會感念王爺為他守護這萬里河山。」蕭言歡只能將話題岔開，又順著道：「我此生，也只想啟兒能平安長大，日後還政於他。」她頓了頓，眉間微瀾，鄭重地盯著文景然。「王爺……定會圓我這個心愿，是嗎？」
文景然又飲了一杯酒，方道：「大宣王朝定會江山永固，有微臣在的一日，便不會叫這江山易主。」
這算是答應了？蕭言歡一時間也不願再細想，輕嘆道：「王爺不曾為人父母，所以難以體諒我的心情。等有朝一日，王爺有了自己的孩子，便能明白我今日所求了。」
「娘娘又怎知微臣不懂？」文景然嘴角牽起一絲絲苦笑，「微臣的意思是說，微臣也是為人子，自然明白父母之愛子，必為之計深遠。娘娘所求，微臣感同身受。」
感同身受？蕭言歡未作答，只是將杯中酒再次飲盡。若他真能明白，真能感同身受，前世就不會讓她痛徹心扉。
二人又沉默了會兒，文景然道：「今日宣昭王回京的詔書，應當已經送至漠北軍營了。」
「終於送到了？」
「終於送到了。」
蕭言歡心中另一塊石頭也算是落地，她看不出他的神色變化，索性問道：「其實我一直想問王爺，我要昭王回京，王爺可怨我？」
文景然難得地笑了笑：「為何要怨？這一次你做的很好，權衡利弊，平衡兩方勢力，不讓權利只落到一人手中。」
「可我若不這麼做，權利將會落到的，是王爺一人的手中。」
文景然放下酒杯，認真地回望她，燭火映照得他的眼睛格外明亮。「你以為我要這權利，有何用？」
「王爺不要權？」
「要。」文景然沒有任何猶豫，就這麼明明白白地交託了心中所想。
「那……王爺不想獨攬大權？」
「不想。」文景然望向殿外大雪，有些微的出神。
蕭言歡靜靜看著他，腦袋迷迷糊糊的有些犯暈。她酒量確實極差，喝一點兒就上頭，喝醉了……據前世文景然所言，酒品是十分的不好。但究竟怎麼個不好法，她自己也不知道。
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蕭言歡不自覺地，又多飲了兩杯，腦袋越發不清醒。
「王爺……不，不是……不是王爺。」她撐著頭，半趴在桌上。「文景然，你說，你要當我師父，毫無保留地教我朝堂政事？你是認真的嗎？」
文景然神色比來時緩和了許多，眼裡亦有她看不懂的溫柔與耐心。「是認真的，我會毫無保留地教你。」
「那……那我叫你一聲師父可好？」蕭言歡淺淺笑著，眼裡已都是醉意。「我叫你師父，你就答應我，一生都要保護好我這個徒弟，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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